应天运拨着罗盘,道:“大事不妙,小柳,你想不想听听?”
柳茂摇了摇头,指着门外,示意让他出去。
应天运坐下来道:“这也不是大事不妙,只是你要在这儿干活不会说话呀怎么招呼客人,我听说有一种东西叫做藤麻粉,人吃了以后就不能说话了,你吃了那个东西是不是?”
柳茂听得一惊,连忙从床上下来,拉住应天运。应天运微微一笑,道:“你不是不愿意听我说吗?”
柳茂撒娇似的拉他的手,可怜兮兮的看着他。应天运(恶心)“咦”的一声道:“若你是个女孩子我倒还觉得可爱,你说说你,若小张是你这性子,怕是会更讨人喜欢……你真想知道藤麻粉?”
“嗯呜……”
应天运复又坐下,道:“好,我们两个慢慢摆。”
楼下,小张正给一桌蓑衣打扮的人倒酒,桌上一小眼汉子色眯眯的看着她,忽然一把摸在她手上,道:“这小姑娘长得可真不错,细皮嫩肉的。”
张秋缩回手,叫道:“你搞什么?”
那汉子嘻嘻笑道:“喝酒啊,还干什么?小妞儿,脾气还挺大。”
旁边一黑脸汉子道:“王竹,别给我招惹是非。”又向张秋道:“小伙计,快下去招呼别人吧。”
她本待发作,见柜台里的郑寻生朝他使了个眼神,便忙着跑开了。
郑寻生道:“你千万别招惹他们啊,这些人行走江湖,可不是什么吃素的。”
小张抱怨道:“舅舅,那个人摸我的手……”郑寻生笑道:“没事没事,昨儿你不是还摸了小柳的手吗?”
“舅舅,你……”她脸色发红。
“好咯,乖外甥女,舅舅给你开玩笑的,不过开门做生意的你还是叫我掌柜的好些。”
张秋点点头,问道:“他们穿着蓑衣,是不是要下雨了?”
郑寻生搓了搓手中的铜板,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咦!”
“怎么了?”
张秋道:“是老方他们来了,他今天怎么这个打扮?”只见门外走进两个人,一个颇有胡须的中年人,一个年轻小伙子,他们俩知道,这中年男人名叫方荀,是这平安镇上的捕头,年轻的倒不认识。
郑寻生道:“我去招呼一下。”还没等他走出柜台,那两人挨着三个蓑衣人的桌子坐了下来,老方道:“掌柜的,上壶茶。”
年轻人有些趾高气扬,问道:“人在哪里?”
郑寻生急忙倒了茶过去,使眼神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老方眼睛微眯,放下杯子道:“没什么事情。”
郑寻生道:“这位?”
“这位是……”不等老方说完,年轻人道:“我说有完没完,咱们是来抓盐贩子的,又不是来喝茶的!”
旁边桌上的三个蓑衣人同时大惊,正要夺门而出,老方脚下一个晃动,椅子已经踢了出去,打在那叫王竹的人腿上,将他打翻到地上。在场客人大惊,不少都急着逃了。
年轻人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老方道:“还看不出来?他们就是盐贩子,快去抓住他们。”
两人见王竹被抓,就要逃走,却不料一个身影挡在面前,郑寻生微笑道:“几位可还没结账啊。”
正在此时,年轻人从手中拔出刀来,从后面拽着一人,用刀架了一人,道:“往哪里跑?”
两人见此,白面胖汉子跪下喊道:“冤枉啊,大人,冤枉啊!”
那年轻人道:“冤枉什么冤枉?小爷我早已经看出来了,有什么事情,衙门里说去吧。”
带头的黑脸汉子道:“敢问官爷,我们到底做什么了?”
年轻人道:“贩卖私盐,还说冤枉?”
黑脸汉子道:“这从何说起,官爷,你们哪里看出我们三人贩卖私盐了?”
年轻人脸色铁青,喝道:“看你们这身打扮,明明就是做贼心虚,小爷不用看就知道。”
黑脸汉子道:“凡事要讲证据,官爷,你们不能平白无故冤枉好人啊。”&039;划擦&039;一刀砍在手臂上,黑脸汉子大叫:“我们没有罪过,你们这是滥用私刑。”
郑寻生问道:“那你们跑什么呀?小伙子,你这样也不对。”
年轻人道:“老方,你来说。”
方荀道:“小罗,年轻冲动啊。”他打量了三人,道:“三位,你们穿着蓑衣是要干什么去?”
白面胖子吓得面如死灰,话也说不利索,道:“我……官爷,我们冤枉。”
郑寻生道:“冤枉冤枉,总得说一说你们自己到底做什么的,不然这身打扮还是很让人怀疑的。”他自己也怀疑了。
那黑脸汉子身子向下一缩,道:“我叫梁其山,这两个是吴勇和王竹,我们三人是要出海打鱼去,听说最近海上风浪大,所以……”
“出海?”郑寻生道:“私自出海也是严令禁止的。”
黑脸汉子道:“也没办法,不过我们还没出去,就被两位盯上了,还不算触犯律法吧?”
叫小罗的年轻人道:“哟,想不到你还懂得这个,不过朝廷可盯了你们很长时间,应该错不了。”
老方道:“怎么错不了?”
小罗道:“我……我搜一搜他们。”放下刀在他们三人身上摸索,但除了一点银子和常用的丸药其他什么都没有。
梁其山笑道:“我说官爷你们是冤枉我了吧?”
老方道:“没搜到?”
小罗摇头,低声道:“看来咱们真的弄错了,出师不利啊。”
老方叹了口气,道:“没事,第一次办案,好在也不算没有收获,以后咱们可得好好观察。”
王竹冷道:“可以放了我们吧?”
老方拱手道:“对不住了,三位,这位小兄弟年轻冲动,对不住了。”
吴勇抖了抖胖成一圈的脸,道:“那梁大哥被你们砍一刀总不能白砍吧?”
小罗道:“我们这是公事公办。”
王竹道:“公事公办也得有点限度,难道我们被怀疑就该砍死?”
小罗黑着脸,却也说不出话来,只道:“你们要下海干什么?”
梁其山道:“我们想出海也是为了糊养生计,一年前从陕南来的,天灾人祸,这也是没办法,官爷,就饶了我们吧。”
小罗道:“这不成,万一放了他们,他们再去出海,若被人得知,倒是我们监管不严的过失了。”
郑寻生道:“既然他们并没犯法,都不容易,又何必赶尽杀绝,三位兄弟,我想经过这事,你们想必也不会再私自出海了。”
三人忙道:“对对对,我们也是我一时犯错,但请两位官爷饶了我们。”梁其山道:“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今日陷进去,那一家子都没法活了。”
老方说道:“都不容易,既然如此,小罗,咱们是否开一点方便之门?”
小罗道:“方叔,我知道你信佛,但若每个人都这么放了,朝廷的威严放在哪里?”
王竹说道:“宦官专权,朝廷无道,哪里还有什么威严?”
“你说什么!”小罗喝道。
梁其山道:“他说朝廷也会体谅我们这些穷苦老百姓的。”
老方道:“小罗,做人不可太执着,得饶人处且饶人。”
小罗瞪眼道:“老方,可是你叫我来的,现在你倒是唱起了白脸。”
老方道:“我知道你出身在名门世家,你爹罗鹞天是锦衣卫千户,家风如此,但这里不是京城,咱们何必与人为难?”
小罗道:“方叔,我敬重你是我爹的朋友,不过他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既然不想去衙门,那就依照律法,每人罚银三两。”
王竹怒道:“我们哪有钱?”
“没钱?没钱就去衙门走一趟吧。”
郑寻生微微一笑,道:“哎,这是在我店里,罗兄弟,我可否替他们交了银子?”
小罗怀疑的道:“为什么?”
梁其山暗自打量郑寻生,郑寻生瞧在眼里,笑道:“你们公事公办,但我这儿要做生意,你们在这儿,客人哪里敢来?而且这几位客官在这里没吃好喝好,我这做老板的也过意不去啊。”
老方点头道:“难得郑掌柜的有这份心。”
小罗点头道:“我也没意见。”
郑寻生取了钱来,小罗道:“我警告你们三人,不要再这么鬼鬼祟祟的,最近贩私盐的猖獗,若是让我再发现,绝不轻饶!”说罢,便走出了店里。
老方向郑寻生拱手道:“这小子叫罗海,是个刺头,被上面派来当捕头。”
郑寻生道:“那你呢,老方?”
方荀笑道:“我被调到京城去了,马上就走了,这不今日正好发现了他们,本想让小罗立功扬威,没想到是个误会,好了,我先走了。”
郑寻生道:“不如今晚在我店里来,我设宴款待你,也权当给你送行。”
老方道:“好意我心领了,不过走的太急,记得替我给前年,唐大姐,还有天运他们打个招呼啊。”
张秋道:“方叔叔再见。”
老方笑道:“小张啊,有空记得来京城找我玩啊。”
待老方走后,梁其山三人向郑寻生拜谢,郑寻生见店里没了客人,关上店门道:“三位,我还是得劝劝你们。”
吴勇道:“梁大哥,咱们还是把钱还给郑老板吧。”
郑寻生道:“那倒不用,三位请听我一言。”
梁其山道:“郑老板有什么可说的?”
郑寻生道:“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劝三位还是赶快收手。”
王竹脸色铁青,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银子!”掷出一锭银子,道:“这是二十两!”
小张一个跨步接住,王竹道:“想不到这小姑娘倒是有两下子。”小张道:“你们真无礼,我们掌柜的救了你们,现在又摆出这么一副嘴脸。”
梁其山道:“郑老板不妨直说。”
郑寻生道:“你们的衣服都是用线密缝过的,蓑衣外面沾了水,是怕咸味透出来,我想,这衣服大有文章吧,你们绝不是要出海。”
张秋道:“你们三日前也来过,我在东街看到了。”
郑寻生道:“你们一直在用衣服运盐,虽然运的少,但是很难被人发现,也比较安全,不过今日天气挺好,所以你们就被盯上了。”
梁其山道:“郑老板果然是明白人,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外地人到这儿挣不到什么钱,所以也只能铤而走险了。”
郑寻生道:“我听说朝廷专门派了人下来查这个事情,你们都不容易,所以我劝你们该收手还是得收手,否则法不容情,若被抓到,那可是株连九族。就比如今日,他们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
三人吓得全身冷汗,梁其山道:“我们再也不敢了,郑老板,我们……”
郑寻生道:“我知道你们也只是在这一带混口饭吃,不过要脱身得尽早,言尽于此,该怎么选你们自己决定。”
王竹道:“梁大哥,我们……若被抓住,我死了不要紧,但我那三个孩儿还有老婆就得饿死。”
吴勇道:“咱们得尽快抽身。”
郑寻生道:“若我说的不错,就算你们卖了盐,但是得到的钱也并不多,对不对?”
梁其山道:“没错,大头还在上面。”
郑寻生道:“祸一及百,如果有朝一日东窗事发,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王竹道:“那可怎么办?做也不是,不做也不是。”
郑寻生道:“我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们想不想听听?”
“您说……”
……
三日。
“好消息!掌柜的……”张秋早上买完菜之后,进门就叫道。不过没人应答,她转到柜台够的酒厢,也没人在。
忽然,应天运摇摇晃晃从后院走来,问道:“小张,什么好消息?”
张秋道:“不跟你说,我舅舅呢?他们都在哪里?”
应天运道:“昨天晚上柳茂可以说话了,现在他们都在后院和他说话呢。”
张秋喜道:“什么!他能说话了,应大神,你不会骗我吧?”
应天运道:“掌柜的叫我清一下昨天的账,好了,你自己去看好了,不过他现在也说不利索。话说回来啊,他答应了我的要求,小张啊,你可得做好准备。”说完,他笑着到柜台操起算盘翻账本。
“准备?什么准备?”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提着篮子自顾着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