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虎是个勤快的人,可家里的田地靠他一个人还远远不够。一把锄头,每天就算从日出到日落,又能刨多少?
叶氏见状,将家里的轻便的活,都交给了凌萱,自己也拿着跟着下地。
叶氏家里的活计简单,凌萱除了做饭,给菜地除草外,也没什么事。
家里的鸡,都是在院子的菜地里刨食,四周又有篱笆,都不用她担心。
至于衣物,叶氏为了避嫌,张大牛的也没让凌萱动手,都是她自己抽空洗的。
如此这般,转眼到了清明。
张家湾没有所谓的寒食节,清明一到,家家户户停下来一天,忙着扫墓。
张大虎一早就收拾妥当,手上拎着一个篮子,道:“萱萱妹子,今天我和娘要去给爹扫墓,你去不?”
凌萱看这几天白日没下雨,家里的事情,也渐渐步入轨道,便琢磨着上山挖笋。听到张大虎的话,再看到他肩上扛着一把锄头,眼睛一亮。
“去!不过大虎哥,能不能等扫墓回来就去山上转悠一圈?我想挖点笋回来。”
凌萱要用笋来卖钱的事情,张大虎自然也知道。
不过这段时日因为农忙,又加上夜间也会下些小雨,便也没放在心上。在他看来,那笋长在山上也不会跑,早几天,晚几天,都没大碍。
现在凌萱这一提,他心想横竖今天也不下地,索性就陪她一块去挖点回来。
“那行,山上现在还有些湿滑,你套双草鞋,我去和娘说一声!”
张大虎的爹叫张远,在世时,也是个颇有能耐的人,因此日子也过得不错。
在张大虎十二岁那年的冬日,他外出进县城打工,短短十日,被人抬了回来。人一到家里,便落了气。
叶氏原本身体也还好,但因丈夫的突然去世,受得打击太大,以至于一直缠绵病榻。
随着张大虎的年纪越来越大,叶氏眼见家里越过越穷,儿子还未成亲,注意力便开始转移。不再郁结于心,身子自然有所好转。只是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叶氏不免躲在厨房里抹泪。
张大虎进厨房之时,她正埋着头,肩膀一抖一抖的。
“娘,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萱萱跟咱们一起走,她说等扫完墓就上山挖笋。”
叶氏深呼吸一口气,用袖角抹了泪,道:“装上窝窝头,走吧。萱萱说要挖笋,那咱们就多带一把锄头去。”
凌萱出来之时,看到叶氏发红的眼眶,知道她这是想起自己那个无缘的干爹,因此什么也未说。
张远的墓,在张家湾北面的山坡上。这里是张家湾人的祖坟之地,据说是风水好。
凌萱三人从南面山脚下走到北面的山脚下,整整花了大半个时辰。
他们到时,恰好碰到张何氏一家往回走。
张二牛许久没看到凌萱了,猛然一见到她那白皙的脸,心噗通噗通地急速跳动。
他娘拿回五两银子,到现在都还未给他们兄弟两买个媳妇回来。
想到眼前这个人,差点成为他的媳妇,心中就恼怒自己的娘。
张何氏对凌萱心有怨恨,总觉得因为买媳妇这事,让她家在湾里失了面子。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凌萱这个贱人。
看到自家二儿站在原地,目光如钩地盯着凌萱,她便气不打一处来:“看什么看,赶紧给我回家去。”
张二牛回头幽怨地盯了一眼他娘,随即心不甘情不愿慢慢地走。
张何氏扯了扯二儿,眼睛斜视了一下凌萱,朝旁边狠狠地吐了一口水:“我呸,骚狐狸!”
凌萱面无表情,仿佛眼前这几个人根本就不存在。奈何张大虎和叶氏不是这么想,他们觉得张何氏欺人太甚。
这银子都给了,她还作出这般举动是给谁看?要知道萱萱现在是他们的家人,轻视萱萱,可不就是轻视他们家?
通往墓地的山路就一条且不大,张何氏一家人站着,丝毫没有避让的意思。
叶氏见状,没与她客气,沉着一张脸:“好狗不挡道!”
“是哪只狗在叫,我怎么没听见,老大,你听见了吗?”
张何氏立在路中间,拉着自家儿子张大牛道。
张大牛刚想说话,就见张大虎手做拳头样,朝他挥了挥,顿时便缩了脖子,不吭声。
张何氏的脸彻底黑了,厉声道:“张大虎,想打人是不?好啊,你来啊,我就站在这,有本事你就打死我!”
凌萱眼带嘲讽,说话故意细声细语:“干娘,咱们不要与泼妇一般见识,没得降低了自己的格调,让他们先过也无妨。”
叶氏听到这话,自然是喜笑颜开,连连称是。可张何氏想吐血的心都有了,凌萱这不就说她是泼妇吗?
“小贱人,你骂谁是泼妇?”
因是清明节,这北面的山,不断的有人山上下山,这会儿都被堵在路上,又听到凌萱与张何氏的声音,哪还有不明白的。
“我说张何氏,你这是几天没洁牙,怎么满嘴喷粪?”
“凌姑娘说得对,不要与那泼妇一般见识。”
“张何氏,你骂谁?凌姑娘是你能骂得?”
……
不等凌萱再次开口,自然有人帮她说。
上次凌萱帮忙卖荸荠的事情,湾里的人都知道,念叨着她的好。当然,这其中不乏有些汉子与妇人,琢磨着让自家的孩子跟凌萱识几个字,不用当睁眼瞎。
“你,你们一个个……”
张何氏气得浑身颤抖,这伸手指着一个个讨伐她的妇人们,面色铁青。
“张何氏,要回去赶紧给我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突然张谢氏走到了凌萱的身边,皱着眉头,眼里带着一抹怒意看向眼前不可理喻的张何氏。深怕凌萱因这没眼力劲的妇人,生气而离开。
她家的两个小子可都指望凌萱,甚至连姑娘都想让她跟着凌萱学点本事,不指望能有多好,只要能学到一星半点就行。
张何氏看到张谢氏,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球,瘪了。最后不甘不愿的往旁边一站,不再言语。只是那张脸,阴沉地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