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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二娘听罢,气得拿手直戳女儿的脸,等到老状元回来,她气急又埋怨老状元教了个傻女儿出来,老状元摸不准夫人这是气哪桩,颇为小心试探道:“苑娘这银子花得没数,是不该。”
佩二娘白了他一眼,见他说得还算准,没好气道:“日后这人情还不是她得还,她是主家,还的能少?”
“正是!大手大脚!”老状元猜对,击掌开怀道。
小的没个数,老的没个正经,佩二娘头疼,揉着额头道:“她还让我给准备一路前去的开销,你说怎么办罢。”
“答应小儿?”老状元又小心翼翼问道。家里皆由夫人和儿媳妇做主,问到他头上来,他只要猜中夫人的心思便可。
“那你拿银子?”佩二娘怒目圆睁。
老状元摸了摸身上,他出入有随从,银子由夫人备着给了长随,他身上是没得银子的,他也不知夫人给的银子花得如何了,是以老状元没摸到银子后便与夫人道:“我去问问小木杨。”
小木杨是苏府老管家苏木杨的干孙子。
“哼,小木身上能有几个铜子?”佩二娘撒了点气,也知该适可而止,便道:“她倒是愿意跟我们要,我跟她说过好几次,往后这家是她嫂子的,她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我哪是心疼银子,我这是……唉。”
佩二娘叹了口气,她是怕小娘子太把娘家当成家了,这家是家不假,可小娘子有了丈夫孩子,娘家只能是娘家了。
再好的家,便是她和儿媳妇不注意分寸也会成冤家,何况是小姑子和嫂子。
“你这是想太多。”老状儿瞬间便懂了夫人的心,不以为然道:“苑娘怎么不懂?她不懂,她那个禄衣侯,常侯爷能不懂?她这是在欠情,给娘家大手撒情面,往后伯樊出大力帮居甫也有个说处,这你就不懂了罢?”
“还……能如此?”老爷一说,佩二娘能想得明白,只是此前没想到此处。
“若是欣娘有想法,你便跟她这般说这是,居甫罢……”苏谶不好说明居甫最终是要奔着内阁大臣走的,这想法,他们可想,人人皆可心知肚明,却是不能说出口来落到实处,这目标太大了,谁也不知途中会出何变数,还是不说落人笑柄的好,苏谶沉吟了片刻,道:“他会和我们儿媳妇说清楚的,你莫要担心这个,这方面,伯樊和苑娘想得很长远,你莫要乱了这小两口的局。”
“再说,”老状元朝夫人笑笑道:“伯樊就常家这一个老亲,那是他老外祖父,老将军知道我们家没把他当外人,你说老将军得多放心?老将军放心,多活几年,伯樊的偿补有个归处,你说我们女婿得多高兴?”
女婿高兴了,女儿这小日子还能不顺不成?经老状元这一说,佩二娘这厢又止不住心中欢喜,又白了一眼她家这老状元一眼,道:“就你会说话。”
夫人神清还带薄怒,可也看得出她也不气了,苏谶放下了心,抚须深沉道:“我们两家,正是最好的时候,可千万莫要因着些小心思就功亏一篑,误了前程呐。”
这不是说她小心思么?佩二娘不甚在意,当老爷的有当老爷的考虑,她当娘的,自有当她娘的想法,大家小家都是家,他们都得想好自己的那份事,把自己的那份职责担好了,是以佩二娘拍拍胸前衣裳上沾的灰,淡道:“我这不跟你商量么?我若是不跟你通这个气,那才叫误了我们两家前程。”
“夫人英明。”苏老爷立马对夫人大加赞赏。
佩二娘笑着白了他一眼。
*
佩二娘亲自着手安排着一家人前去小河镇行程,府里的事悉数交给了儿媳妇带着她娘家两个来帮忙的嫂子们掌管。
孔府长孙长媳孔宁氏、二房长媳孔白氏见苏府的下人皆忙得脚下生风,她们要忙的事情却是没有了下人使唤,孔白氏还好,作为二房的大嫂,孔欣的亲嫂子,她没得人使唤,使叫自己的下人去帮忙,孔宁氏却是有些心生不满,她一个帮着孔府主母打理庶务的长孙来帮忙,可苏府的下人却对她的吩咐充耳不闻,苏府未免有些没有规矩在。
苏府人手不够,苏苑娘得知后,便从常家的铺子里叫了些伙计来跑腿,佩家那边知情,由着佩夫人出面,请动了小姑子家的人,佩二娘的姐姐妹妹们便带着自家得力的仆人来佩家帮忙了。
佩二娘此前不想烦扰她们,也是怕情欠的多了,后头不好和她们交待,可这厢她也顾不上这些个了,见樊家方是苏府的头等大事,还情日后让那父子俩自己去头疼便是。
她这心一放宽,苏府的事便更是井井有条,没两日,佩家那几个厉害的老娘子们便把苏府要带去小河镇的物什准备得妥妥当当,便是连烧火的火钳,都在都城里最好的打铁铺子里买了十二把精光闪闪的银铁钳,用的价比铺子里要少好几个钱,比一般的铁钳子也就贵个五文钱罢了,委实给佩二娘省了不少银子。
母亲那边来了亲戚,苏苑娘少不得晚上会过去给她们请安问好,每每她一走,佩二娘就与大姐和四妹道:“也就你们有这个福气,苑娘那个榆木疙瘩,原先在老家不讨常家那群人的好,就是因着她那个嘴笨,她是喜欢你们,这才晚晚过来跟你们问好的,要不依她那个不通人情世故的性子,少不得又得把你们得罪了。”
佩大娘听了诈舌不已,“她这还叫不通人情世故?你是要生个精怪才会说句好话罢?”
佩四娘低头偷笑不已。
二姐故作谦逊,当了当朝最得君心的侯爷的岳母娘,这变着法儿说小娘子的好,依大姐往日的性子,这话已是说得委婉了。
“她就是笨喽,你又不是没看到。”佩二娘道。
“我若是坐在金山银山上,我也愿意这么笨。”佩大娘撇嘴道。
佩二娘这才断了跟姐妹们说女儿傻人有傻福的心思,若无其事转过了话音,接着说起了它事来。
佩家姐妹过来帮了忙,常家铺子从南方来的师傅们也做好了给孔白氏的衣裳,白氏穿戴那日佩家的姐妹皆在,对常家师傅们的手艺啧啧称奇,孔宁氏在一侧看得也是一声不吭,眼珠子时不时往白氏身上衣裳的花纹和她戴的头面上看。
当夜,孔府收到了长房长媳送回来的口信,孔家老祖母和孔家当家主持庶务的孔家大夫人在屋里静坐了许久,末了,老夫人瞥了大儿媳一眼,道:“宁娘这话传回来,你是怎么个打算?”
“怎么个打算?您把您最好的首饰都给她了,我还能去天上给她借玉冠华服不成?”孔欣是二房女,二房有那么个蠢女人还是没拦住他们起势,孔大夫人心里烦躁,说出来的话便有些不好听,“一点小事就往家里传,担不起一丁点儿的事,往日教她的都白教了。”
孔大夫人脸色难看,“就是再给她做比白氏更好的衣裳,找好的手艺师傅难道就不需要时间功夫了,这哪是来得及的事情,她往家里送话,是觉着我对她不够用心是罢?”
“大房的!”见儿媳失态,老夫人怒喝了一声。
孔大夫人这才收敛了些脸上的怒气,沉了沉神,方道:“母亲,不是我说她,她是长媳,她和二房的在外边做事,若是什么事都指着家里给她出主意,为她出头,您说,我们大房以后的出息在哪?小叔子这些年在外面忙着他的事,很少过问家里头,这次若不是老爷发现得及时,苏家那边的事他就是给他那些同窗同僚,也未必会带上他亲大哥,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和他大哥不亲!”
孔大夫人说着,眼里泛起了泪光。
老夫人轻轻一叹,不停拔弄着手中的佛珠,过了方许,她道:“你说的是对的,不能一点点小事就指着家里帮她做主,可她心高气傲的,年纪还小,有些小性子,爱攀比,怕就怕她在外面不给白氏面子,让人看我们孔家的笑话,不说了,你去一趟苏府,我听说佩家的那些姐妹也去了,我们同苏府也是亲家,佩二娘也算是你半个亲家母,你带着些好礼去看看她,就说她即将要去迎樊家,我们家提前去问候问候,你也记得多向她表表对樊家的心意,樊家那边,你也准备一份厚礼同时带过去,宁娘那你敲打几句就行了,她是识大体的,吃软不吃硬,你跟她道明其中厉害关系,她还是会帮着家里着想的。”
这才是人情世故,苏府再是偏着二房那边,孔府的这份面子想来他们也会领情,有着老夫人做主主持大局,孔大夫人这心里一定,脸色当即便好了许多,道:“媳妇听您的,还是您事儿想得深,稳得住。”
她这个儿媳妇,这家当得也没什么差错,就是偏着大房这边薄待一点了二房那边,那也是情有可原,老夫人自己也是偏着要帮她颐养天年的大房这房,若不是她偏着心,这些年大房也不会有些苛刻二房那边的吃穿用度,不把他们当回事。
想来想去,事儿早就埋下了祸根,这事要是解开的话,只得大房放下身段了,老夫人又是叹了口气,道:“二房得势,想压你们一头,你们呢,若是想得开,他们想压就由他们压,可你们若是吃不住这口气,我话先搁这了,我那个小儿子,对我们两老兴许尚存几分孝心,可你们要是欺负他那个儿子,不给留一面,他会跟你们拼命的,到时候你们谁也捞不着这个好,别怪我没提前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