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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孝昌没有道明来意,但苏苑娘知道离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 眼见这大伯没有走的意思, 该说的也说清楚了,他是男客,苏苑娘便不打算过多陪客。
闻言, 常孝昌忙退后半步,让出路来让她走。
等她一走, 这家里家人忙上前来请示他还要用点什么, 常孝昌摆摆手,让他们忙他们的去,他则把随他来的另一个家丁招进屋里,吩咐了他几句。
不知下面是个什么形情,好坏他得先准备着点。
这厢苏苑娘回了后院, 孔欣见到小姑子就问:“你夫郎哥哥他们回来了?”
苏苑娘摇头。
孔欣手中抱着孩子, 难掩脸上失望,喃喃道:“怎么还没回啊?”
随即她又想起小姑子刚才见的是谁,忙又道:“是你们家族里的亲戚来了?来作甚?”
苏苑娘走过去拉着长嫂坐下, 几言几语把常伯樊此前所请的京中主事乃族中族兄, 和他的一众所为简单地和长嫂说了一遍, 末了道:“当家这几日忙, 说过几天再与他聊,许是那边不住气,找上了在京中住的这支亲戚。”
常孝昌这支分支父母俱在,家中人丁盛旺,加之他们在京经营了数代且经营得很是不错,在临苏常氏一族的族人眼里,他们家都是很有份量的人。
虽然本家所在的临苏离京城离得远,族人也占不到京中这支分支的便宜,也不曾占过便宜,但挡不住他们对京中这支在他们眼里颇有点权势的人家的看重与羡慕。
如若常伯樊没起势,在常氏族人眼里,指不定这家人说的话都要比常伯樊说的话还要算数。
上世苏苑娘曾被常孝昌明言斥责过她性格懦弱,批判她妄为人妇,耻为人女,还就此写了一篇文章流传到了外面,把她兄长气得把常家人拦在门外不许进,还带了一干口齿伶俐,孔武有力的友人上了常孝昌家跟常孝昌大吵了一架,后来还把人吵病了,在家床上躺了半月有余,都未上朝。
如今苏苑娘心里已没有前世听到此事的郁郁寡欢,甚至能正视常孝昌说道她的“耻为人女”这四个字,上辈子,这四个字炸得她不敢睁眼,从不敢往里去深思她是否真是那世上最对不起她父母亲的人。
这世苏苑娘坦然承认了她的无能,倒是敢正视她所有的过错了,常孝昌说过的话不再像针一样时刻扎着她的心,甚至然她都不讨厌这个人。
“他还不知当家最近所发生的事,听我一说都惊了,此时正坐在前面未走,想等当家回来。”苏苑娘道。
孔欣也略有些惊讶,“没跟他们家说过,连声招呼都没打?”
那毕竟是常家在京中最有力,且也是唯一一支家里还有点权势的亲戚。
苏苑娘摇头与长嫂道:“没到那个份上,当家也想不起他家来。”
“也是。”孔欣也能理解,她是亲眼见过的,他们家这个姑爷以往与她家大公子通信,他在信中托大公子帮忙的事,说起来都是些能托京中这支亲戚帮忙的小事,且京中有个什么大事,她家大公子还惦记着写信给他寄去道明,那边送信可没送得没那么勤,她家大公子因着这姻亲还往那家走动过,那家人是客客气气的,但从未露出过多来往的热情。
孔欣只去过一次,就知道了那家人的意思,后来逢年过节也会送些礼当亲戚走,但人就不亲自过去了,按着那家人的意思当认识但不多走动的寻常亲戚。
因着明了个中内情,小姑子这话一出,孔欣就明白了,略略一思忖就道:“他不走,留着也不是回事,等会儿你当家和哥哥回来,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定要怎么忙呢,也分不出太多心思去应付他。”
苏苑娘却是没想到这点,她只是想到人家都到门口了,她今日要是不道明详情,来日常孝昌若是知道了,省不得要跟常伯樊有所隔阂,还指不定又要写一篇文章来训斥她……
“嫂嫂,我已让他留下来了,那要怎办?”苏苑娘问着也思忖了起来,“去请他走?不成的,看样子他是铁了心要留下来听后叙的。”
“唉,也是,”孔欣也是无奈,“赶巧了。”
“三姐……”她说着话时,苏苑娘已回头叫人。
三姐在门外守着,闻言应了一声,“娘子,来了。”
苏苑娘吩咐她:“你去大门口守着,见到姑爷就说孝昌老爷来了,把我刚才干的事告诉姑爷一声。”
人是请不走了,但可以提前告知常伯樊一声,让他心里有个底。
“娘子,那我就去,通秋,有什么不对,你赶紧到大门口来找我啊。”
三姐应完声又叮嘱通秋,把通秋急得脸都红了,顾不上大公子娘子还在屋里,跺脚急道:“我又不是傻的,我会看形势。”
说得她跟没用人一样。
“你不傻,你就是一看娘子有事,脑袋就懵了,等你想起来找人,哎哟哟,我不说了,我走我走。”三姐见通秋气得眼睛里泛起了水雾,不敢再说,两手一伸,裙子一提,忙一溜烟地跑了。
通秋红着眼回过头来,朝娘子委屈地扁了扁嘴,见娘子眼睛带笑看着她,没有随三姐一道笑话她的意思,她抽了抽鼻子,委屈地低下了头去,反省着自己那不灵光的脑壳到底要什么时候才会灵光些。
再这么下去,娘子再是对她好,也要随三姐一道笑话她傻了。
孔欣见到小姑子脸上的淡笑,也颇有些哭笑不得,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那个闲情跟丫鬟们闹。
不过因着小姑子脸上的笑,孔欣心下不禁松快了些许,说话间也带出了一些笑意来:“三姐太气人了,你不要老纵着,也管管。”
“三姐做事做得多,替我跑前跑后的,也不邀功,能多说几句也是她自己挣来的。”苏苑娘笑着与长嫂道:“她也是恨不能我眼前的人个个都是她,跟明夏通秋是一个心思,不想我有事。”
只是有人有心就做得好,有人有心却是做不好,单就上世对她不离不弃的通秋而言,苏苑娘活一日就能养她一日,但三姐想激通秋让通秋做得更好一些,苏苑娘也不拦着。
本事到了自己手里方是真本事,她有死的那一天,但到了通秋手上的本领却能陪着通秋过一生。
“唉,人哪能都一样。”这是小姑子的丫鬟和家事,孔欣不便多说,感慨了一句便止了话。
苏苑娘见她无意多说,点点头当是回应,伸手朝好奇睁着眼听他们说话的小侄张开,“来,仁鹏,和姑姑坐坐说会儿话。”
苏仁鹏立马扑了过去:“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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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常伯樊带着家丁下午一去应天府,将将到门口,就被人在门口迎了。
等他的人是应天府的捕快头子华从鑫,一迎到他就把他往衙门对面小巷里的茶馆带,让他们稍坐片刻,说等会儿就把苏典使叫出来。
说着这就去了,常伯樊坐下等了一小会儿妻兄就来了,没想着这华姓捕头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华兄知道我们的事情,想要跟着去,我们素日交情就跟兄弟一样,就让他跟了。”苏居甫一见他看了人一眼,就朝他低头轻语了一句。
这是妻兄的人,常伯樊瞬间明了。
两边都跟了人,但到了都尉府前,苏居甫让他们留在大门外,只带了华从鑫与常伯樊一道上前敲门。
这都尉府看门的士卒居然是认识华从鑫的,仅犹豫了一下就说进去帮他们报一下队头,这一报就是小半个时辰,三人方进了都尉府。
见过队头,又由着队头带着见了他的上峰,又是一个时辰过去,三人进了都尉府的大堂,见到了都尉府的副都府鲁长胜。
这鲁副都尉还是个好说话的,见着他们三个很是和气,听他们道明来意还客客气气地让他们多等一会儿,他们这边已经去请大都尉了,就是大都尉不在都尉府里,他们还得稍等片刻。
他这般客气,让苏居甫和来帮苏典使的华从鑫受宠若惊得很,华捕头见状心里更是稳如山,已知自己在苏典使和他妹夫身上赌的这把妥了。
“兹事体大,这事我也做不了主,”鲁长胜是个面容肃穆,不苟言笑,看着年纪已近四旬的大汉,此时他身上还软甲在身,一身凌厉杀气,气势与军外之人截然不同,但他这厢朝常伯樊张口说话时甚是温和,全然没有他外露的气势那般咄咄逼人,“还请常公子多等一会儿。”
常伯樊自打见到此人,就莫名觉得这位气势甚强的大将军对他很是温和,他不解其个中原因,但很快领了情,闻言微垂首朝这位副都尉大将军拱手作揖道:“您客气了,草民和妻兄就安心等着了。”
“是,大将军,您别跟下官客气,您有事只管忙去,小的们就在堂里安生坐着,等着大人召唤我等。”苏居甫也忙道。
鲁长胜瞟了他一眼,对他就没那般客气了,脸色淡淡颔了下首,又回过头和常伯樊道:“用不了多久,此前我已经叫小兵过去叫人了。”
说罢他手扶着腿沉思了一下,又张口朝常伯樊道:“都尉大人很看重你,知道你来了,会赶回来的,你且等着。”
他这话里行间透露出来的偏爱让苏居甫和华兄弟面面相觑了一记,这一下,华捕头都惊了,苏居甫则想不明白他妹夫究竟什么时候成了这些人的香饽饽了?
莫不是今上当真看上了他家妹夫?一思及此,苏居甫心中惊奇震撼不已,此时他朝常伯樊看去的眼里射着光,烁烁夺人,常伯樊扭头间乍一对上妻兄那双如猫见了老鼠的亮眼睛,更是莫名所以。
这几日太顺了,常当家如步踩虚空一般,顾不上有所欢喜,心中满是身置虚幻当中的不安和不解。
也就想起他还有苑娘时,心里才安稳好过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