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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些不知所措,低头看他,心里一片茫然。
她知道他在难过,可是为何呢?
她总是不太懂他。
苏苑娘见不得他如此难过, 她茫然,但也想宽慰他, 便探身往下……
常伯樊睁开眼, 看见了一片贴着他脸的洁白皮肤,白皙的皮肤往侧一点,是她那双没有波澜起伏的黑眼。
这一刻,他又惊又喜,那大起大落的大悲大喜中,他又有几丝劫后的侥幸与庆幸。
便是她心中无他, 又如何呢?她终究成了他的妻, 成了与他同床共枕,还可抵死缠绵的妻。
就是心中无他, 她还是会安慰他。
就像她小时,明明不认识他,还会只为他喜欢,就把珍爱之物送给他。
就是她心中无他, 她还是会待他极好, 见不得他受难, 为难他。
“苑娘。”常伯樊欣喜地叫着她, 起来把她压在身侧, 与她交颈共息,不停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又来了,苏苑娘被他压着一块儿歇息,这厢心中茫然已无,只剩无奈。
重来一世,他的喜怒,还是那般变化无常,她还是不懂。
但不懂,苏苑娘现已有些明白这不是他的错,许是她跟不上他,无法理解他……
他让人费解,苏苑娘也从未想过,今生还要去了解他。
可他喃喃就在耳边,是那般的欣喜与庆幸,苏苑娘想多安慰他一句,末了发现自己脑袋一片空白,想不出什么话来,只好在他的声音后挤了一句:“你好好睡一觉,醒来了头就不疼了。”
也就不会,这般难过了。
“苑娘!”
“在着。”
“苑娘。”
一声声地,他睡着了,苏苑娘安静地等了片刻,觉察到他睡着了方才起身。
起身的时候,弄醒了他,他睁着眼想也不想就抓住了她的手。
苏苑娘没有动,看着他,告诉他:“我去拿被子给你盖,被子在床上。”
“不用。”知道她不是要走个彻底,离开他,常伯樊闭上眼,咕哝了一声,拉着她的手藏到脑后枕头,再行任由酒意带他陷入睡梦。
“会着凉。”苏苑娘说。
但她这时候说已无用,他又睡了。
苏苑娘等了片刻,没有等到他的醒来,又不好再搅他的休息,便坐在他身边没动,勾着茶壶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水慢慢喝着。
等知春捧着水盆悄悄在门口喊她时,她茶水已喝过一盅,知春一叫娘子,她是松了口气,忙叫人进来。
知春给她们娘子洗脸的时候,见娘子的手一动,她们姑爷的脑袋就跟着动,怕惊了姑爷的觉,她忧心忡忡,手脚放得越发地轻。
走时,她连低声说话都不敢,只敢在娘子耳边耳语:“柯管家的来了,同来的还有那绊您脚的那家亲戚家的人,有好几个人,奴婢只跟南和大哥打听到说是他们来给您赔罪的,他们都被南和大哥拦下了,南和大哥说您跟当家的午歇,等歇好了就见他们,娘子,我听着南和大哥的意思是姑爷等会儿也要见他们,您觉着呢?”
怕是。
苏苑娘朝她浅浅颔首。
“姑爷跟您是怎么说的?是什么意思?”知春还是有些担心,她是经自家夫人亲自调*教过的,她随娘子过来前夫人也吩咐过了,常府里那些娘子不上心的事情,她一定得要替娘子上心。
知春来之前还有几分把握当好娘子的耳目和手,可在常家呆的这几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会做主张的娘子,亲戚多得让她头昏脑胀记不住的常府,还有变得让她不敢认识的了冬,事情接二连三皆让知春惶惶不已,心中早没了主意,现在只盼着娘子有主意,她跟着照做,如此到了夫人面前,就是她做错了事,也有娘子在前替她挡着。
苏苑娘听出了知春话里神情里的担心,她朝她的大丫鬟摇头,出言安她的心:“他不会怪我。”
这一点,就是他不说,她也能知道。
前世她身在局中,许多事看不明白也看不分明,这世再回想,他一世没怪过她什么。
见是她不见,走也是她要走。
是以后来兄嫂说她情根深种,她没有不去信,只是觉得那种情,于她无用,她不想要罢了。
“真的?”
苏苑娘点头。
“那奴婢心中那块石头算是落下了。”知春真真正正松了一口气,露出笑颜,“奴婢就知道,姑爷怎会怪您。”
这话,听着怎么前后有些不对呀?苏苑娘看着她的丫鬟。
“您可要用些点心?”这厢,知春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些,也不耳语了,敢站着轻声说话了。
“不了,我眯一会儿。”
“那奴婢去了。”
知春欢欢喜喜地走了,脚步里都有说不出的高兴。
前世苏苑娘当她的这个大丫鬟稳重精明,以为她这个丫鬟比她小几岁,却要比身边的丫鬟们、甚至比她要厉害许多,不用她吩咐就能处置好许多能让她为难的事情。
但看来,小丫鬟其实就是个小小娘子,是个还没长大,还要担心许多事的小娘子。
前世,她是不是让知春为难了?知春终归是下人,行事不便,替主人出头的时候,可是受过委屈?
心想着,苏苑娘看着丫鬟的背影,僵坐在了原地。
她好似,错的不少。
苏苑娘回过头,看着高大的男人蜷缩在榻椅上睡着的脸,不知他在梦中碰到了什么好事,嘴角微微扬着。
他在笑着,这种笑,跟平时看着她的笑不同,跟那些他对着外人的笑更不同。
这种笑,就像早晨的蝴蝶,在朝阳照射的花丛中飞那般轻快,快活。
他是开心的。
记忆当中,后来的他似乎再也没有这样笑过。
她都不知道,她去京后,他变成了什么样子,因为从那天开始,她再没见过他了。
她不愿意见,因为太恨了,她讨厌那个掌管着害她失去娘亲儿子的常家的他。
“唉。”那一生啊,那一生苏苑娘直到死前她都无法释怀,就是知道他错的地方少,她与兄嫂都没有原谅他,有些事是无法原谅的,她也以为她决没有原谅他的一日,可现在想想……
想想,那一生的后来,他的伤心难过只会比她多罢?
人的一生,太复杂,太难断了。
苏苑娘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脸,在嘴里又无声叹息了一记。
她是傻的,不经事不懂事间,做错了许多事。他也傻,这辈子她要挣脱开去,但愿这世的老天爷也能大发慈悲,让他好过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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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伯樊出门时,眼角眉梢皆含着温情脉脉,南和在门口一等到此等神情的老爷,一个箭步上前,也是笑得合不拢嘴:“老爷,您这是神采奕奕,容光焕发啊,您这神采焕发的样子小的看了都不敢直视,太龙神马壮了,一看就知道您这顿午觉就是睡的好,夫人可是费心了。”
这猾奴,嘴里的词可不少,常伯樊笑瞥他一眼,朝里望去。
苏苑娘被知春扶着出来了,踏出门槛的时候,常伯樊伸手去扶她,苏苑娘眼看知春速速收回了她的手,让他接手了过去,就朝知春看了一眼。
知春缩着头,往后退了退。
她就不跟姑爷争娘子了。
“我要去吗?要不不去了。”苏苑娘心道对知春的好,就是让知春少为她费些心罢,她抬头,朝扶着她手臂的人道。
之前见常守成那老人已很不愉了,恐怕已有人打听出她对那老家伙不恭了,现在他的孙媳妇犯了冒犯祖宗的讳事,她不见人,不让人求情求到她面前来,知道的那些人不定怎么说她。现在她随他一道去见常守成家的人,也不会改口,到时只会让他更为难。
“去罢,无碍,有我。”常伯樊朝她微笑,看天边雨水已收,天空放晴,蓝天湛蓝,白云悠悠,倒也好看,便与她道:“苑娘,看看天,放晴了。”
苏苑娘不由抬头。
看了两眼,觉着好看,想着头上那朵白云的形状像极了扯着脖子向天打鸣的公鸡,同时转过头,看着他道:“你还没问我为何要对那位守成公老人家不恭。”
“嗯……”常伯樊沉思,走了两步,虚心请教道:“是不恭吗?”
是啊,若不呢?
苏苑娘不解。
“我还以为你只是看着他讨厌。”
“也讨厌。”非常讨厌,当下,苏苑娘想也不想接话道。
“哈哈。”这就是他的苑娘,当即,常伯樊朗声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