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家伙,凭了什么公子那么夸奖他?
看到几双贼兮兮的眼睛,一见面就盯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看,袁承志自然也是不愿示弱,瞪起眼睛也是向三人望去。一来二去,他的一双眼睛便也和关田生一样,放在彼此手中的那把粗糙的弓箭上。
说来也巧,两人都是一双草鞋,一把弓箭,外加各自都很熟悉的作为射手的那一手老茧。
草鞋是自己编的,弓箭则都是出自山中那些老猎人之手,看上去几乎一模一样,粗糙,简陋,但一旦射出箭去,却不比谁差。
而且两人看着看着,眼睛便撞出了火花。
然而,一个人很牛叉地高高扬起了脖子。另一个人一看,这还得了,都拿着弓箭,谁比谁高还不一定哩,于是把头仰得更高了。
文刀看得好笑,但心底却也是跟捡了宝似的惊喜不已。
要知道,这可是任何一支军队都乐于见到的场景呀。一个士兵的血气、血性,往往就是在这种互不认输互不服气中迸发而出的,从而就会在不断的碰撞下,最后升华到技战术层面,完成一支军队精神面貌和内在气质和战斗力的蜕变和锻造。
现在看着好像只有两个半大少年在这斗眼,以后变成了十个、百个、千个呢?那时,还愁一支子弟兵横空出世吗?
想着想着,文刀决定在悄悄地放一把火道:
“李记,我好像记得胖头陀是这千里山野百个山寨公认的第一射手,这些年来就没有人敢于向他挑战吗?”
李记也没有想到自己这次竟然超过了刘仇,而被选中作为六人中的唯一一个跟随行动,虽然文刀一再言明选他的最重要因素,就是因为他是六人中唯一做过一个山寨把头的人,各方面都很熟悉。但一路上,他还是常常自告奋勇,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充分表现出了一个懂得感恩和担当的优秀品质。现在听到公子问话,问的又是自己熟悉的事情,马上心领神会道:
“回公子话,这第一射手牌头谁不想捏在自己手里,所以那胖头陀每年都会遇到来找他挑战的人。有时为了吓退对手,双方还会私下相邀潜入县城外山,以射杀城楼官军为赌注。”
“听听,虽说这拿人命开玩笑不值得提倡,但着实勇气可嘉。一个战士,倘若没有冲冠一怒的决心和气魄,他就绝不会是一个合格的好战士!”
文刀说着,目光有意无意地在袁承志、关田生两人身上走了几遍,随即打开自己的野战行军背囊,从里面一一拿出几样东西,这次却是将每个人都看了一遍,才郑重其事道:
“我这次特意带过来了几样你们说的那种所谓宝物,不为别的,就是让你们在自己心里有一个真正的认识和比较。袁兄弟,罗鄂生,你们站出来。”
两人闻言,一前一后依言走出。
“李记,以你的步子,平日胖头陀最远可以射出多少步子,你就以他的最远距离减去三十步,然后在那个地方砍一根树枝插上。”
李记想了想,然后大步走去,在百步时停了下来,随后将一根树枝插在那里。
文刀招手将李记叫回,然后对袁承志、关田生示意道:
“你俩各射一箭,谁能射下树叶而树枝不倒为佳,但只要射中树枝都算赢,开始吧。”
关田生握着弓箭抢出,但一看文刀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突然脸上一红,望着袁承志问道:
“你先来还是我先来?”
袁承志瞄了一眼罗鄂生,似乎比较了一下各自的个头,于是大度地扬手道:
“我十七岁了,你看着肯定没我大,还是你先吧。”
关田生听了,突然一撇嘴,小声咕哝了一句,随即张弓搭箭,气沉丹田,单冲架势上看,还真是有模有样。紧接着,一支箭便嗖地飞了出去。
哎呀可惜,几个人都是不由自主地叹息一声。也许是过于紧张,关田生这一箭居然脱靶了,他的眼圈也随之一红,低下头去。
袁承志跟着一箭射出,奇怪的是,他竟然也是一箭射偏,虽然比罗鄂生好一点,但毕竟箭头还是擦着树枝不知飞向了何处。与此同时,他也是突然涨红着脸低下头去,牙齿紧紧咬住了嘴唇。
文刀不动声色,故意停了好一会儿,才做出不经意的样子问道:
“没关系,你们要不要再射一箭?”
两人想都没想,对视一眼,飞快地同时点头。
很快,两人又一人射出一箭。这一次,两人都是卯足了劲儿,果然全部命中。但遗憾的是,却都没有射出文刀说的那种佳绩。
现在,是特战弓弩上场的时候了。
有了前面这么多铺垫,文刀不再废话,直接让李记随手捡起一块青石,将它一直放到了两百步之外,然后轻轻地一扣扳机,青石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下子被击成两块。
这可是两百步呀,比那传说中的百步穿杨神技,可是整整多出了百步!
五个人跑过去一看,却再次被震到了:
青石并不是断成两半,而是被一箭贯穿,弩箭是穿石而过,只在青石正中位置留下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小孔。
看到众人面面相觑,相顾骇然,文刀心满意足地一笑:
“这箭比那箭如何,你们如今都亲眼见到,都想不想要呀?”
几个人一听,顿时一个个都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异口同声叫道:
“此等神物,公子——”
文刀实在厌烦了这些明朝的一套,赶紧摆手进入正题道:
“我也不瞒大家,这东西既然拿了出来,说到底就是不仅要你们亲眼看,还是要给你们亲手用的。而且我还要正式告诉大家,像这样的东西,我都会给你们一一配置。但前提是……”
话音未落,在他面前的脚下,突然扑扑通通跪下了五颗脑袋,几乎是鬼哭狼嚎道:
“我等愿意追随公子,此心天地可鉴!”
可是应该有六个人呀,为什么还有一颗脑袋站着呢?
文刀定睛一看,却是袁承志,正一脸通红地盯着自己脚尖,明显是在心中挣扎着什么。
“袁兄弟,还记得我们此前说好的吗,你爷爷此刻在家吧,我看现在也差不多是时候了,带我去你家拜访老爷子吧。”
袁承志一听,终于长出一口气,抬眼就是一笑道:
“抱歉公子,家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爷爷等不及先去了县城。好在公子说过也是要必去县城的,所以我也就没拦着爷爷独自前去,先到了这里来等公子你。”
哎哟,文刀一听不觉有些歉意起来,急忙收好行囊道:
“各位心意,在寨中我就已知道了。此事大家先在心中有个数,我会很快有一个专门章程的。现在,我们出发去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