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罂粟就去了十里镇,因为这些日子一直忙着蔬菜大棚的事情,酒楼这里罂粟已经有些日子没过来了。

    刚到酒楼门口,就看见厨子李大奎正往外走,瞧见罂粟他老实的脸上多了笑意,赶紧出声道:“大东家,您过来了?”

    罂粟点了点头,出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去?”

    “我去买猪肉,之前给送肉的老孙头病了,家里的猪这两日没宰,后厨的猪肉这两日都是去集市上买的。”李大奎低着头说道,生怕冒犯了大东家。

    前些时候他被春风楼给辞退,家里小儿又发热不退,花银子吃了好些帖药才好,家里日子便艰难起来,没想竟有人找他来第一楼做厨子。

    工钱不比春风楼少不说,大东家还手把手的教授他厨艺,那些精致的菜色,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能得大东家亲自传授手艺,李大奎在心中已经把罂粟当成师父看待,因此面上是实打实的尊敬。

    “我跟你一道去。”罂粟淡笑着道,来时沈母让她买一些颜色老成布料带回家,现在刚好跟李大奎一道去逛逛。

    李大奎心里一阵紧张,有了之前春风楼被人诬陷贪墨银子的事情,他忍不住想,难不成大东家不放心他买肉,怕他从里面克扣银子?

    可一想到大东家连手艺都传授给自己了,李大奎顿时心里一阵羞愧,暗骂自己不该这么想大东家。

    虽然时间尚早,但是街上却不冷清,街道两边摆放的货物琳琅满目,叫卖声也是此起彼伏,集市上好不热闹。

    罂粟和李大奎两人一路逛了过去,在一处卖猪肉的摊子跟前停了下来,李大奎用手翻捡了下案板上的猪肉,微微蹙眉。

    看着案板上不时飞过的苍蝇,罂粟也挑了挑眉,通州天冷,九月已经不见苍蝇,这猪肉却招来这么多,可见这肉不新鲜。

    与此同时,李大奎压低声音道:“这猪肉宰割得有些天了!”

    “誒,我说你这人,到底买不买?不买别往这站!耽搁我做生意!”一旁收钱的女人明显是听见了李大奎的话,顿时尖着嗓子就赶他们走。

    罂粟看了那女人一眼,对李大奎道:“再换一家吧。”酒楼开张的时候,她就严格要求过食材质量,既然做的是吃食这一行,就绝对不能用品质不过关的食材。

    站在猪肉摊子后的女人,大量了罂粟一眼后,脸上神色微变。

    两人刚走两步,身后却传来那女人的声音,“誒,你是沈翠花!”那女人从案板后面绕出来,走到罂粟跟前,朝罂粟的胳膊扯去。

    罂粟的远山眉不可察觉的微微皱了一下,快速转身,‘正巧’错过了女人油腥的手。

    女人也没在意,将罂粟上下打量一遍,脸上露出了惊讶的笑,“还真是你?我就说怎么看着这么眼熟!既然是你,这猪肉我给你算便宜!”

    话是好话,可这女人脸上却多了一抹高傲施舍的神色。

    罂粟并非完全接收了沈翠花的记忆,只有一部分对她而言比较重要的记忆,是以,现在根本就认不出这女人是谁,可这并不妨碍面前这女人话多。

    陈月娥将罂粟身边的男人上下打量了一通,见他长相老实木讷,穿着寒酸,还沾满了油污,又看了一眼罂粟身上的穿着,见她穿的也是粗布棉衣,连发上的簪子都是木头做的,顿时猜测她现在日子过得困窘,脸上有幸灾乐祸一闪而过。

    她快言快语的道:“翠花,你当年不是跟刘安私奔了?现在怎么跟这么一个男的在一起?”

    她的嗓门很尖,两句话就惹得周围人都朝罂粟身上看了过来,这些打量的目光里全是鄙夷之色,毕竟与人私奔本就已是妇德有亏,还跟野男人厮混,那更是水性杨花!

    李大奎见这妇人误会了自己与大东家的关系,张嘴就要解释,罂粟淡淡看了他一眼,挑眉冷淡的朝陈月娥问道:“你是?”

    见沈翠花一脸不认识自己的样子,陈月娥差点没被气死,面上她却笑着道:“翠花,我是月娥啊!跟你一个村的,咱俩从小一起长大的,你没和刘安私……”说到这里,陈月娥顿了一下,一副说错话了的样子,“哎呦,你看我这张嘴!翠花你可别生气……”

    罂粟没有什么反应,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虽然罂粟不理她,但是这并不妨碍陈月娥继续亲热的自说自话,“前些日子我就听人说你回村了,正想着得闲了去看看你,没想到今个在这儿碰到了你。”她又看了李大奎一眼,“你们这是要买肉吧?”

    罂粟可不记得什么陈月娥,沈翠花以前的记忆,她现在已经忘得七七八八,记不清楚,可面前这个女人,她有些看不上眼,不想理会,遂抱臂静静听着,也不接话。

    “这是我们家那口子。”陈月娥笑着看向站在案板后面操刀的大汉,道,“当年你走了没多久,我就嫁给了他,他虽不读书识字,但有把子力气,是个屠夫,虽然不若别的行当挣钱,但是家里日日吃得上肉,吃的我都有些腻味了。”

    她语气之中带着隐隐的炫耀,捂着嘴笑道:“当初我还觉得嫁给他委屈,今日碰到你,我倒不这么觉得了。”

    罂粟淡淡的‘嗯’了一声,只觉得面前这个女人实在没意思,不想再听下去,就对李大奎道:“走吧。”

    陈月娥赶紧上前拦住,她还没奚落够呢!从前她事事都被沈翠花压一头,打小就活在她的光芒之下,沈翠花长得好看不说,又有个做里正的爷爷,小时候还读过书,村里人都道如她这般的女子,应是嫁到那富贵人家里享福的!

    可现在还不是过的穷困潦倒,还不如她陈月娥!

    当初她还以为沈翠花跟刘安私奔后去了上京繁华地,过上了上等人生活,心里一直不舒展,却没想到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看看她身边的老男人,陈月娥倒是不觉得嫁给一个屠夫委屈了!

    “别走呀!看你们这样子,应是许久没吃过肉了吧!可怜见的,既然是你来买肉,我给你算便宜!”陈月娥笑着说道,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的样子。

    “不必。”罂粟唇角勾起一抹笑,淡淡地道:“这猪肉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说完,也不再看陈月娥,转身就朝前走了,李大奎赶紧跟了上去。

    陈月娥看着罂粟的背影,只当她是受不得自己的奚落才离去的,顿时脸上多了一抹得意的笑,心中觉得十分痛快。

    罂粟却压根没将这什么月娥放在心里,和李大奎在街上又逛了一会儿,找了一家新鲜宰割的肉摊子,定了价钱,要了半扇,让屠夫给帮忙送到酒楼去。

    因为长云现在做了掌柜,为了不被人看轻,沈母想亲自动手给他做两身像样衣服,所以才托罂粟来买布料,若不是罂粟的绣活实在太差,针脚不匀,缝制出的衣服不够体面,罂粟也不愿沈母动手缝制。

    罂粟在布行里挑选了几种颜色相对老成一些的布料,因为她娘说,长云太年轻会被人看轻,若是穿的颜色老成一些,能叫人看上去年龄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