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嫂来了?快屋里坐!”冯秋芳眼尖,一眼就瞧见李氏他们过来了,站在院子里笑着道。许是因为常年在镇上,冯秋芳看上还很年轻,虽然已经三十多岁,除了眼尖细纹多一些,脸上还有些风韵犹存,不像是村里妇人整天下地种田,风吹雨淋,皮肤黑黄。李氏蹙了蹙眉,没有吭声。“大嫂。”一个身着灰色斜襟褂子的妇人听见声音从灶房里走出来,有些拘谨的跟李氏打招呼,这人正是李家老二李卫的媳妇魏英。屋子里面的老二李卫似乎听见了说话声,走了出来,看见李氏脸上多了笑:“大嫂来了!”李氏微微颔首,看向身边的罂粟,介绍道:“翠花,这是你二叔二婶。”顿了顿,她又看向先前说话的冯秋芳:“这是你三婶。”罂粟走上前,露出一个浅笑:“二叔二婶,三婶。”冯秋芳一双细眉微微挑起,打量了罂粟几眼,眸光又落在罂粟手里牵着的胡子和白乐芙身上,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看向李氏,笑着道:“大嫂,你咋把她带来了?咱爹什么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今天是他老人家八十大寿,你这不是诚心让咱爹不痛快吗?”“怎么?我李氏带自个儿媳妇来也不行?老二家的,我几年没来,你倒是好大的规矩!”李氏丝毫不退让,在来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老宅这里本来就对她不喜,翠花身上又发生了那么的事,老宅这边的态度,李氏早就已经预料过了。冯秋芳面笑皮不笑的道:“大嫂说的哪里话?我这可不是好心提点一下大嫂,毕竟大嫂有好些年没有来过老宅了,瞧大嫂这脸色,可不是拿我当坏人了?”李氏冷哼一声,不愿跟冯秋芳虚与委蛇,要说变脸和心思灵活,老宅里当真是没有人能比得上冯秋芳,到底是商户家的女儿,巧言令色得很。李氏蹙了蹙眉,她以前虽然与老宅来往不多,但是这个妯娌,李氏还是十分了解的,心思太多,她不喜欢。她看向老二媳妇魏英,出声道:“怎么没看见双丫头和巧丫头?”魏英见李氏跟自己说话,不由抿唇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在厨房帮忙烧火做饭呢!”“珍儿今天还过来吗?”李氏又问道。魏英的大女儿李珍嫁得实在是远,隔了两座山,据说是西岭山那里的人家,与东峻山,东西相望,若是走路至少得用上大半天的时间,赶牛车也得大半晌,李珍嫁得也是普普通通的农户,家里没有牛车,只在当初结亲的时候,花钱雇了牛车来接她。是以李珍自从出嫁以后没得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怎么回东峻村来,因此李氏才有此一问。魏英憨厚的脸上多了一丝暖意:“回来哩!我上回在镇子上遇见他们一个村的,就让人给珍子捎话说她姥爷过寿呢!”说起大女儿,她眼角微微泛红。李卫也是一个木讷寡言的汉子,抓了抓头发:“大嫂,进屋去坐吧!”李氏点了点头,笑着道:“珍子回来你们也能宽宽心,我先进屋跟爹说说话,一会去灶房给你搭把手!”“大嫂这拿的什么呀?”冯秋芳眼珠子一直在刘春草、罂粟三人手中拿的东西上面打转,一副恨不得将眼睛黏在上面的样子。李氏面上挂着疏离的笑:“孝敬咱爹的东西。”说完,李氏就抬脚往屋子里进了,李大郎夫妇和罂粟跟在李氏后面,还未走到屋子里,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屋子里李家李老头、张里正和张家太公三人正坐在桌子旁说着闲话,老幺李治陪在一旁,十分和谐。不过这样和谐的场面在李家李老头看见李氏之后就戛然而止了,李老头虽然已经八十,但是看上去身子板还十分的扎实,手中拄着一个木拐杖,见李氏几人进门,面色一冷。因为年纪大,李老头脸上布满皱纹,许是因为常年下地劳作晒太阳,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带有斑斑点点黄褐色的色斑。他将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一杵,冲李氏冷哼一声,指着罂粟道:“谁让你把她带过来的?你带这个丧门星上门是要把我活活气死不成!”李老头因为年迈而松弛的皮肤上下耸动着,他一脸对罂粟的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意。小包子黑漆漆的眸子闪过一丝受伤,没被罂粟牵着的另一只小手紧握成拳。白乐芙冲虎子做了一个鬼脸:“你娘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不骂他?”虎子别开脸,不理会白乐芙的嘲弄。罂粟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要不是怕辜负李氏的一片好心,她早就撒丫子走了,姑奶奶才不乐意看人脸色呢!李氏回首安抚的看了罂粟一眼,罂粟回之一笑,示意自己不在乎,反正她就当是看戏了。“爹,罂粟是我们家明媒正娶的媳妇,您说这话多让人寒心?您这不是让我们家二郎在地下不安心吗?”李氏平常极少提及李二郎,这会为了罂粟,居然拿她死去的儿子说事,可见是豁出去了。听了李氏的话,李老头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越是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老人越是忌讳个死字,李二郎毕竟是个已经死了的人,老太爷不免心悸,一时间指着李氏说不出话来。眼看李老头气的上气不接下气,李治站起身来,脸上闪过一丝精光,一手扶住李老头,张口道:“大嫂,今个是咱爹八十大寿,咱别让爹心里不痛快!”李治这话说的十分有技巧,当着里正的面,若是李氏真的将李老头给气出来个好歹,肯定得给她安上一个不孝的名义。“爷,娘她说话不中听,您别往心里去!今个是个好日子,咱们一家人和和乐乐的,这是娘专门去镇子上给您扯布做的衣裳,您看看喜欢不喜欢?”冷着场面到底说不过去,刘春草笑呵呵的打破了僵局,意外的是李老头居然没有拂她的面子,居然顺着她说的,接过了她手里的用布包着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