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去,便是经年。
自此,青灯古佛,素色纱衣。
只是,带发修行的她却宁愿这样寂寥一生也不愿意承欢于他,那个大唐高高在上的男人。
若说傻,她便是这天下最傻之人。若说骨气,她便是这天下女子中最有骨气之人。宁可孤寂一生,也不愿那盛宠无度。可是,她又能如何?她的身后还承载着整个杨家的辉煌与前途。
从寿王妃变成玄宗妃,还真是可笑。
可是,整整一月有余,玄宗却仿佛将她忘在了脑后,她便这样如同一介白衣般同所有道姑一同——挑水、砍柴、生火、洗衣。
纤纤青葱十指已是粗糙不堪,只是,这枯燥的日复一日却让她的心格外宁静。
每每傍晚,林恪便化出人形,陪伴在她身侧,听她絮絮叨叨的讲述着小小道观内的是是非非。
说到有趣的地方,二人四目相对,双双笑了出来,然后再相拥而眠。
只是,这欢笑声在旁人眼中却是异常诡异,不肖于三天,她每每出行便觉察到有异样的眼光,躲躲闪闪,却又指指点点。
她便费劲儿心思打听到,原来,她们都以为她疯了。
可笑,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能让她发疯的事情?!
只是,不知怎的,这流言蜚语却传入了玄宗耳中。玄宗立刻下了圣旨——五日后,摆驾宫道,为窦太后祈福!
她听到消息后却是冷笑,异常的平静。她知道,该来的总会来,躲也躲不掉。
只剩下五日,她在心里想,这五日定不能荒废!
第一日,她拉着他来到那半山坡上,同披一件衣服,同赏一轮月,她对他说道:“皇天后土为证,今日,我杨玉环便嫁于林恪为妻,生生世世,白首不离。”
他震惊,继而又狂喜,揽她入怀。
第二日,同样的傍晚,她抱了琴,他携了瑟。于那情定一生的小小山坡上琴瑟和鸣,惊了漫山遍野的飞鸟、浩瀚无垠的星空。
他说道:“玉环,若有来世,我定要寻到你。”一字一顿,铿锵有力。
第三日,她绣了一件小小的荷包放在他手心,里面盛满了飘香四溢的干花瓣,她说道:“夫君,你定要贴身装着,它就是玉环的心、玉环的心便是它。”眸中闪闪发亮。
他便拥她满怀,在乌云般的长发上落下一个又一个吻。
第四日,他为她做了杆竹萧,翠绿,如同上等翡翠雕刻般精致。
她大喜,接过后爱惜的抚摸。
他说道:“玉环,如若今后我不能常伴你身侧,便由它来代替我,由它来驱赶你内心的阴霾。”
她便点点头,握紧了那枝还有些湿润的竹萧。
第五日,她与他都没有出去,而是相拥在床榻上,懒洋洋的看着空荡荡的屋子。
她说道:“夫君,你可知我为何会名玉环吗?”
他捉住她的手,好奇的问道:“为何?”
杨玉环便将头靠在他胸膛上,笑道:“我听爹爹说我出生时手臂上便套着一枚玉环,所以取名玉环。”
“哦?”他挑了挑眉,继续笑道:“原来我的玉环竟是如此与众不同。”
她便用拳头锤了锤他的胸,“夫君居然取笑玉环。”
“岂敢岂敢。”他反唇相击。
“哼。”她便扭过身体不再理会他,却又被他不安分的手弄的奇痒无比,咯咯笑出了声。
他却看着她那双一日比一日粗糙的手心疼的恨不得立刻带她离开。
可是……每每他一开口,玉环便拒绝了一次又一次,他明白,她是想报仇,报那屈辱的休书之仇!
他劝了无数次,却怎么都劝不动她。也罢,他败下阵来,就这样在暗中默默保护她、帮助她、爱惜她吧!
第六日……第六日……第六日啊!
玄宗的仪仗铺满了整座小小青山,独属于皇家的明黄华盖、寿扇、幢、幡遮天蔽日。
龙辇前面由六匹骏马驾驭,车身镶嵌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雕刻有龙凤图案,尽显皇家的尊贵与奢华。
她跪在众人中低着头,心里平静如水。
入目,却是一黄色龙袍一角,金色重台履。她便知道,这定是当朝天子——唐玄宗李隆基!
然而,那个身影只是微微一顿便转向了别处。她于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
好在,她今日将林恪的真身放于屋中一不起眼茶壶中。想来,那些与她明争暗斗的道姑们也翻不到那里。
哼……那些人想要将她折磨致死也要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祈福两个时辰后结束。
她随着人群一同起身,然后不动声色的揉了揉跪痛的腿,接着,便听到从最高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竟是玄宗!
她愣住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道口谕、那道口谕居然是准她回宫的口谕!什么德艺双馨,什么铄懿渊积,什么积善余庆只听的她反胃!
但是,更让她没有听明白的是,那道圣旨中却没有给她任何位份,只是准于回宫。
她冷笑。
既然都做出这种不耻之事还会在乎名声吗?!皇室之人,当真各个蛇鼠之辈!
想到这里,她不禁更加鄙夷起来,却在玄宗贴身婢女的搀扶下回房梳洗打扮。
她知道,此去一别,便是永永远远都无法再看到这蔚蓝的天、呼吸这自由的风!
心中凄凉无比。
一个时辰后,她褪下了粗布麻衣,换上了锦衣绣袄;摘下了灰色圆帽,插满了金钗步摇;十指丹蔻,云髻峨峨,双珥照夜,煜煜垂晖。并在婢女的搀扶下穿上了一双缀满珍珠、金线刺绣的凤台履,生生将她拔高了三寸有余。
她有些站不稳。
原来,这就是俯瞰众生的感觉,难怪有人一生追求,用尽手段。
突然间,她好像有些明白李瑁了。
是啊,李瑁并无错,错的是这高唐之上那另人内心扭曲的权利与欲望!只是……这摇摇欲坠的身能否经得起那大风大浪?
梳妆完毕,她看着铜镜中美的不真实的人却是面无表情。
想了想,随手拿起那只青白的茶壶,表现的毫不在意,打开,却是空无一物。
林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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