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如何, 入了皇家的门,迟早都会面临这种事。
树欲静而风不止, 普通的地主家那点家产还会有人争抢, 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江山。
其实凤笙心中早有准备,不适感也不过是一时,就不提中宫一系与她早有旧怨,自打她与魏王成亲, 陈家乃至陈皇后、大皇子,一直没忘找她的麻烦,有因必有果, 谁也怨不得谁。
本来魏王还担心她心里会不舒服,毕竟她从未接触过这种宫廷斗争, 事实证明凤笙比他想象中更为坚强。
这晚, 魏王和凤笙讲了许多他幼年的事, 是如何在这深宫里挣扎生存,为何明明是个皇子, 却在早年沉迷于钻研佛法之中。
这晚,两人从未有过的贴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以后这些事情都不会再是一个人面对。
对于那日发生之事,以陈家宣称陈老夫人患了疯症, 并进宫向皇贵妃赔罪, 作为告终。
建平帝未置一词, 可此事影响极为深远。
陈皇后病了, 病得很严重。
凤笙本以为她是装病,去探望了以后才知道,是真病了。
从表面上,陈皇后依旧是皇后,实则知道内情的都知道这次她是彻底完了。可到底身份在此,又是一国之母,母后卧病,身为儿媳的一众王妃们哪怕是做个样子,也需来侍疾。
除了卧病的大皇子妃,该来的都来了,陈皇后的病情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人还能清醒些,不好的时候,人昏迷多日不醒。
眼见入了秋,依旧如此,宫里人都猜测皇后莫怕是不成了。
就在这时发生了件事,卧病已久的大皇子妃殁了。
其实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大皇子妃一直身子不好,自打出了那场事后,她便垮了,拖了这么些日子,不过是拖着天数,都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
这种丧事,其他几家府上不管愿不愿意,都得露个面,到底是长嫂。等帮着大皇子把丧事办完,宫里传来消息,昏迷多日的陈皇后醒了。
也许注定陈皇后的阳寿未尽,也许是还惦记着大皇子,就这么撑过了冬天迎来春天,陈皇后又挺了过来。
那次事发生后,宫权就被建平帝交给了皇贵妃,这回即使陈皇后好了,建平帝也没发话让皇贵妃把宫权交还回去。
年节的时候,陈皇后在人前露面了,依旧坐在建平帝的身边,可不知什么时候,皇贵妃偏左下的位置往上移了许多,虽未和龙椅平齐,但相对而言却离建平帝更近了。
远远看过去,陈皇后不像是坐在建平帝身边,倒像被建平帝和皇贵妃撇在一旁。
她打扮得依旧高贵端庄,却苍老了很多,宫里的人都是极为善于保养的,她本还比建平帝小几岁,这次病了一场后,面相倒比他老了数十岁。
再对比另一边娇花儿似的皇贵妃,看相貌顶多也就是三十多岁,即使是凤笙也不免有些感叹和唏嘘。
陈皇后比想象中更为坚强,即使失了宫权,人前人后也依旧保持着属于她皇后的威严。
过完年后,坤宁宫多次宣召外命妇觐见,后来凤笙才得知,陈皇后这是在操持给大皇子选皇子妃。
府里不可一日无主母,大皇子府本就够乱的了,若再没有一个主母管着,还不知道会变成这样。凤笙也是经过这件事才知道,大皇子竟染上了酗酒的毛病,每天喝得烂醉如泥,恐怕这也是陈皇后会急着给他娶皇子妃的原因所在。
可中宫一系如今这般处境,注定这个大皇子妃不好找,身份低的陈皇后看不中,身份高的人家不愿意,高门大户家的姑娘谁愿意嫁给这个光头的皇子。陈皇后已经从非贵女不要,降低到五品京官以上人家的未婚女子。
即是如此也没有合适的,她发了一场怒,又把条件降低到七品京官以上的人家。
凤笙之所以会知道的这么清楚,都是从皇贵妃那里听来的。
“所以父皇就给大皇子选了个五品武官家的女儿?”凤笙问。
梁王妃点点头,刚有孕四个多月的她,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一看就是平时精养着。
“这女子我见过,怎么说呢,恐怕不是个好相与的。”
梁王妃的表情怪怪的,凤笙不免问了两句,才从她口中得知具体详细。
原来这姓孙的女子今年二十有二,在时下这个环境已经算是个老姑娘了。至于为何一直没嫁人,倒与她性格有些关系,大抵是出身将门,此女性格泼辣,武艺极好,据说家中与她说过好几次亲,她都嫌弃对方连自己都打不过拒之。
其中还发生过对方纠缠,差点被她打残了的事情,以至于名声在京里坏掉了,并一拖再拖,拖到现在。
也不知建平帝怎会挑了她做大皇子妃,按理说这样的出身,应该入不了建平帝的眼才是。
“恐怕是有人提。”
“其实让我来说,不提年纪,她倒是挺适合,你又不是不知大哥府上那两位良娣都不是善茬,府里的姬妾也多,成天一片乌烟瘴气,娶个霸道的过去,也能镇一镇。若是找个性格软弱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大皇子府上的情况,各家也都知道些,其实早在大皇子还是太子时,就有些征兆,建平帝也没少斥责太子后宅不宁。按规制,太子可以娶的妾室本就比亲王多,有名分的便有几十个,更不用说那些没名分的。
而太子丝毫没有浪费自己的权利,将那些有名分可以拿俸禄的位置一一填满,还添置了许多没名没分的姬妾通房。
当太子的时候还好,日常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后来太子落魄被废,这些个女人就成了烫手山芋了。
言而总之,大皇子府后宅极乱,以前大皇子妃身体还康健时还好,自打她病了就乱得不成样子,在这些兄弟妯娌们面前闹过好几回笑话,只是大家人前都不说罢了。
“能得到你如此夸赞,我倒好奇她长什么样了。”凤笙玩笑道。
“她爹是我爹的一个属下,我曾与她见过一面,配给他倒真是可惜了。”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大皇子。
凤笙细想,倒还真可惜,若是别人也就罢,偏偏是大皇子。
试问,哪怕是一个云英未嫁的老姑娘,但谁愿意嫁给一个大自己十多岁,府里一大堆小妾和庶子庶女的男人。
当然,在世人眼里可能是这孙姑娘高攀了,这就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这婚事是父皇赐下的,咱们也说不了什么,就看着吧。”
“也是。”
和凤笙聊了一会,梁王妃就打算回去了。
在这一众王妃中,也就她和凤笙来往还算频繁,一来梁王和魏王一样都‘胸无大志’,二来也有当年初见的合眼缘。
这是梁王妃的第二胎,头一个是个女儿,所以她心急要个儿子,自打怀上后特别仔细,寻常极少出门走动,今日也是她在府里待闷了,特意来寻凤笙说话。
“我就不送你了,回去的路上让马车走慢些。”
“可不能让三嫂送,我自己回去就成。”
等梁王妃走后,凤笙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摇头。
魏王走了进来,凤笙把梁王妃来后说的话,大致挑拣了些拿来说。
其实谁又是单纯的毫无目的,自打陈皇后彻底失宠后,等于绝了大皇子起复的后路。失了这最大的威胁,下面一众人都蠢蠢欲动,魏王看似赋闲在家,其实一直不怎么消停,明里暗里想探他话的人太多,眼见魏王这里走不通,便不免有人将主意打到凤笙头上。
“这孙姑娘是父皇看中的?”
魏王点点头:“母妃提了句性子太软了不成,恐怕长久不了,父皇便决定从将门里挑。”
凤笙失笑摇头,倒也没再多说。
因为陈皇后很着急。所以吉日定得很近。
大皇子府没有主母主事,便由内务府和礼部操持这场婚礼。
到了当日,该去的人都去了,到底是建平帝下的赐婚圣旨,而作为兄弟的魏王他们,自然也免不掉。
等到地方后,魏王留在前院,凤笙则去了招待女宾的地方。吴王妃赵王妃她们都在,凤笙历来不是个多话的,各自见过礼就坐下了。
梁王妃对她眨眨眼,她心领神会笑了笑。不过是彼此之间私密的举动,谁知被安王妃又看在眼底。
“瞧这两人招呼打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亲姐妹。”
凤笙当然知道这话是针对自己,笑盈盈地道:“瞧七弟妹这酸拈的,不过亲姐妹才好,谁还没个亲姐妹呢,你说是不是。”
听到这话,其他人都下意识去看安王妃的脸,果然一阵青一阵白。
凤笙这话从字面上去挑,一丝一毫的错都没有,倒有影射安王妃。毕竟在座的都知道前头的魏王妃和安王妃是姐妹,这是意有所指说安王妃不厚道,闲的没事拿话刺人。
“三弟妹说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咱们都是妯娌,自然亲如姐妹。只是各位妹妹们也知晓母后嘱咐我今日帮着多照看些,外面还坐着这么多各府上的夫人,大家能帮忙就帮帮忙,莫让人看了笑话。”吴王妃道。
她这番话倒是可圈可点的,让人没得挑,其他人自是一一应是,不再言其他。
一直到黄昏刚至,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有人来禀吉花轿到了。别人也就罢,吴王妃等人倒该是去观礼。
凤笙跟在吴王妃后面,与梁王妃一同往喜堂走,前来看热闹的人很多,越往外走越是拥挤,凤笙怕梁王妃摔了,便搀着她。
还没走到喜堂,前面突然发生一阵骚动。
“这到底是怎么了?”吴王妃问道。
有下人领命去探看情况,不多时转回来禀报,大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之前就发生了一件事,大皇子竟没有亲自去接亲,只派了接亲的队伍去,可他身份到底不一样,女方那边即使不满,也没敢说什么,这事就被遮掩了过去。哪知花轿到了大门口,依旧不见大皇子的踪影,礼部的人没办法,本打算随便先找哪位还没大婚的皇子替代,可惜这事被人从中搅局了。
搅局的人正是大皇子妃孙氏。
孙氏本就不满这桩婚事,为了一家老小的安稳,只能答应嫁过来,可谁曾想先发生接亲新郎不至,花轿到了门前,新郎还是没出现。她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来的皇子妃,不是不声不响坐顶小轿从偏门进的小妾,大皇子这行径明显是瞧不起她,所以她就恼了。
孙氏坐在轿子里放话,如果大皇子不亲自出面,她今日就不下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