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军大帐内一位少年缓缓展开了一封火漆密报,他瞥过一眼,眉梢挑起,似要做出什么惊诧之色,谁知胸前忽的一阵憋闷,轻咳出几声,掩了过去。
之后,他手一抬,当着账内十几名将令的面将那火漆密报就着蜡烛点燃。
“哈哈哈......哥哥很是有趣,如此寒冬腊月,却忽然兴起,偏偏要吃什么野猪肉......还说我们这里的野猪多,诸位兄弟可知,这附近何处有野猪可捕啊......”
“咳咳咳......”
“这......”
江寒稳稳地坐在将军椅上,怦然大笑,看着帐内一片愕然,只随口便将句话来搪塞。
“......咳咳咳......大家,怎么都不高兴吗?”
“啊......高兴!高兴!捕......捕......”
“既然哥哥要吃,那我这做兄弟的就得要去捕不是,再说,哥哥居江宁已久,现在身边除了小熙姐姐,再无旁人照应。派人发来密信居然是为这样一桩小事,由此可见,哥哥在那里确实居住的不甚畅快,想起来,我的心里也是难受的很啊......”
“将军莫急!不过,我军驻扎此地一月有余,除了袍子之外,并未听说在四周山林间觅得了什么野味。不过......末将听闻,由此向东五十里开外的方兴山上,常有野兽出没,说不定那里......”
“方兴山?”
“老将军所言极是,末将愿领军前去,为汉王捕获野味!”
“末将也愿......”
“末将愿一同前去......”
未等那老将话说完,几员被江寒亲手提拔起来的小将们跃跃欲试,早已急急地向前请命去了。
现在三万大军驻扎在此,一月之内,未曾有什么的大的动作。每日除了兴操练武,不过如此。
是人都想走动走动,哪怕是放放风也罢。再者这捕获野味算不得什么难事。一票精兵强将前去捕获野味,说出来,也是玩乐的意思更多了些,就权当是外出游猎。
老将们遇事沉稳,不愿展露锋芒,但是架不住年轻人的玩心更大,眼前一亮,就要将这事付诸行动。
“方兴山?”江寒暗自踌躇一刻,即刻站起身来,亦兴奋道,“既然此事乃是哥哥所命,我当亲自前去为他捕获野味才对......”
“哎......”
如此一声喊叫,也只更加做实了江寒在众将之中那毛躁的风气。在这些老将眼中,江寒虽然贵为主帅,不过是太过年轻气盛,太过刚毅,况且遇事容不得半点婉转,说办什么就要即刻去办,哪怕是错的。
但在今日看来,他的这番举动看似不甚靠谱,却好在有前面几位少年将领的踊跃行动作为了铺垫。索性并没有太多引起这些老将军们的过多注意,只是在心里觉着这样做太过轻浮罢了。平日里看似少年老城,实则都是表面的功夫,骨子里还是玩心太大,少年轻狂,做出的事都是些孟浪之举动罢了。
再说,那江宁城内的汉王殿下也算是无聊之至乐,竟能发出这样一则密信来,要寻野味!军令如此轻浮,实在是有辱军威。大军驻守此地,仅仅每日消耗都是数以万计的火耗。况且江宁城内一旦有变,大军随时都有可能接到军令,立即开拔。这样的情况之前并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只可恨现在汉王下令寻捕野味本就荒唐,主将竟然更为荒唐,要亲自去捕。
可笑之至!
老将们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一个个简单应了句后,都要急急地各自回营,看来是如论如何也不准备参与这件荒唐事了。
江寒看在眼里,如何不知。说道,“诸位将领,本将军奉汉王殿下秘令,前去为他捕猎,不过嘛,这捕猎又不是打仗,不如这样,我只率本部三千余骑前去即可,其他人等就地待命......”
“三千?咳咳咳......”
江寒话音一落,更是引起了一阵骚动,纷纷将那万分诧异的神情献给了江寒,好似这位少年将领吃错药了般已然不可救药。更有几位老将军直接袍子一甩,二话不说,吹胡子瞪眼之际已然愤然离开了军帐,以示不满。
不过三千人马去捕野味也可算是声势浩大。江寒令他们放下旗帜,不着甲胄,一路轻车快马倒还算是恣意有趣。三千人奔赴五十里开外的方兴山快马加鞭时只在两个时辰便到。
“这就是方兴山?”江寒跨在马上见那层峦叠嶂,古木苍翠,山势浩荡,恍然一看,这座方兴山竟还似有几分云苍山脉奇秀的韵味,一股浓烈的怀旧既视感笼罩起来,让他忽然有些伤怀,“将军,这里就是方兴山地界了,我已吩咐众将士分头前去寻找野味......若是如王将军所说,这里也必然能捕到汉王殿下所说的野猪......”
“哈哈哈......看来汉王殿下也是好口福啊,有江寒将军亲自来捕,这野味的滋味毕竟会大不一般啊......”
“你小子别卖乖了,你到底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江寒恍然道出一句,叫那身旁乐于奉承的小将身子一晃,倒也自家先乐呵了起来,“我是真糊涂......你信吗?”
“哈哈哈......江寒哥哥要来亲自捕野味,居然还要带三千人马,这话说出去谁信啊!”小将恍然一笑,似早已看出了究竟,“哥哥放心,我早有所准备,甲胄兵器一应作战的装备早就预备下了......哥哥你看......”
说着,朝那众军发出一声嘹亮的口哨。
三千人马闻声真似一阵躁动,竟是一人不差,齐齐换装,上铠甲,佩腰刀,头兜鍪,银赤弓,晃一看去,好像只在须臾的功夫便将一支江湖豪杰们尽而收入麾下。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模样也正应了这支江寒亲军的麾号,“寒电之翼!”
江寒自家麾下的三千亲军是他自五万新军中一个一个精挑细选出的少年英豪之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以备不时之需,当然这里面不乏言玉的意思。但每个人的身材比例,相貌籍贯都是江寒层层设关,严格挑选而出的。所以这三千人马看上起如此英姿勃发也在情理之中。
要论忠诚之心,江寒也是自有办法,毕竟现在五万大军并不能保证每个人都会忠心耿耿,只要十只有九的人能做到忠君护主就已经算得上是一支十分忠诚的奇兵了。江寒为此三千人的忠诚度,早已将他们的家眷全部安置在了池州城内,给予他们最好的居住和饮食条件,本来随军眷属不能经商,就为此,也为他们开禁,不禁允许这三千人的家眷在池州经商,更是将赋税降低至几乎没有的地步。
言玉和江寒为了这三千人做出了巨大牺牲,今日看来,这牺牲做的也甚是有理有据,而且就靠这三千人难道救不出那深藏牢笼的周国公,灭不掉那天翼堂上吴王所部那一众蝼蚁。
“寒电之翼”速来以快著称,今日开拔方兴山便是一试,上山又是一试,不过这三千人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全体上山,而是留下了一千五百人将方兴山四周所有可能的出口全部设下了埋伏,以备条窜的流寇发出任何可能伤害郑王府内二人的可能。
现在的最为重要的军事部署落在了江寒肩头,此一战,若胜,则众军皆安,汉王保其位,助郑王登基,当然这也是言玉一再在来王书信中强调的一点。若败,神别名列,郑王和汉王安危自顾不暇,所有的一切化为泡影,吴王篡权夺位,成就新皇地位,所有能和言玉攀上关系的人怕也逃脱不了干系。
这样明确的事情让此刻的江寒有些担忧,他担忧的不是自己这三千人不肯卖命奋战,只是万一被他们放出的任何的消息,现在正在郑王府的汉王和郑王殿下的安危岂不是空中楼阁,根本不堪一击,就算如那密信中所言一般,他的身边有小熙,有娥皇和凤栾,可她们三个女孩子,就算浑身本领,乱军之中自顾尚可,又如何保得住汉王和郑王的安危。
现在需要他做的是瓮中捉鳖尚且不能留下任何余患。今日这方兴山上的所有人不能踏出这里半步。
前面的一千五百人顺着蜿蜒的山路一路奔向密信中所说的天翼堂,沿途遇到的零星抵抗也都被消无声息地瓦解,这一千五百人又有五百四散开来,前往四处寻找关押周国公的翼牢,另外的一千人早已挥舞着龙雀朴刀向着这群难缠的黑衣。
新军中以训练单兵素质为最,这就毫无疑问地造就了他们不以队列形成合力为最猛烈的技击术,而是单兵作战,虽然未必能说是以一当十,但是一个个挥洒性情起来,确也着实厉害。
黑衣的功底不差,但在寒电之翼的一次又一次的精准打击之下,顿时捉襟见肘起来。未及半刻时间,只见对方的两千黑衣队伍早已被打得七零八散,溃不成军,继而四散逃窜之际,也被寒电斩落无数。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找到周国公的所在,若是在援军赶到之前,未能及时将他救出,怕是为时已晚。
山下,山涧之外,在一处泥泞的小道旁,几个僧侣装扮的人快步而来。横在他们面前的正是江寒一众不假。
虽说这方兴山上寺院无数,有几个游方僧侣来往并不见得就是什么怪事,但现在特殊时期,等在此处就是为了防止敌人脱逃,如何能眼看着几人而不过问。
士兵将那几人一挡,面上现出几分恭敬,那几个僧侣看在眼中,恍做惊诧之意,忙将双手合十,道出句佛陀慈悲。
士兵转看眼江寒,想要征询主人的暗示。谁料江寒将那几人上下好似一番打量,竟而跳下马来,说道:“我佛慈悲,我其实也是佛教徒......”
“阿弥陀佛!”
“哦!实在冒昧,敢问几位师傅,你们这是要往哪里去啊......”
几人闻声一怔,那当前的一位继而抖出一个机灵道,“我佛慈悲,我等游方僧人,不满施主过问,正要前往江宁府的慧德寺去拜访一位旧人!”
“原来如此!”江寒轻咳一声,道,“容我多问一句,只不知几位高僧前去慧德寺拜访旧人所为何事啊?”
“不为别事,只为论经!”
“哦!谈经论道?”江寒看他方面阔耳的模样,深深地将头一点,“高僧们云游四海,真是羡煞本将啊......”
几人抬步而去,江寒转身相送,谁知仓促间行不上两步,江寒又忙喊道,“几位高僧且慢......”
几人闻声一怔,转眼时,江寒早已横在了面前,摆出一副谦和恭敬的模样,继而从自己马夸侧面将出一个已被射杀了的袍子。对着那僧人肃然道,“实在不巧得很,还请几位高僧多多指点,这是我的心爱之物,它的名字叫小强,方才来时路上一不小心受了伤,竟然给死了,我心疼之至,正向进山去寻几个能够超度的僧侣为它超度一番,也不枉我一片真心!”
“这......”
这可怜的袍子明明就是来时路上江寒猎下的野味罢了,现在竟然将它呈在几个僧侣面前,要他们为这所谓的“小强”超度,他的心里想些什么难道这几个僧侣会看不出。只不过江寒的态度早已咄咄逼人起来,硬要将那超度亡灵的往生咒要求几人来念,双方推让了一番,几个僧侣抵挡不过,于是愤然道,“我等高僧岂能为你那小小的袍子超度,这不是折煞我等吗!”
“......哈哈哈......名人不说暗话!如此也罢,这并不是我的什么心爱之物,它的名字也不叫小强,我只不过借题发挥,真心信不过几位高僧的身份......”
“我等......”
“莫要多言,你几人要过我这关,别的不说,来人啊......”江寒说着,从旁的士兵手中接出一块偌大的银锭子,捧在手上道,“看到了吗!不过我也不会太过难为你们,你们三人中但凡有一人能将心经背诵一遍,我便信了你们有方僧侣的身份,可......若是不能,那就说明你们肯定是那天翼堂上的作客了......来吧......背出来,这银子就是你们的了......”
“胡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