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夜里,希儿屏去左右,独坐房中,燃起一指檀香,古卷青灯一展,听着窗外飒飒风声,触景生情,提笔挥洒了一篇诗文。
华服锦衣自去年,只知轻葱过余年。
韶华不予春相许,难见卓郎泪满篇。
放下笔墨,抽泣了一场,对着轩外夜色竟自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朦胧中转醒,看着昨夜所做的诗篇依旧铺在案上,却是已有改动,希儿诧异间念来。
师门自许三宗法,一元混沌并莲花。
二分湫泉十四友,三更夜半挥雨下。
希儿不解,心想昨夜趴倒在案上只管昏睡,却是有人进来换走了诗篇竟不自知。急唤来侍卫询问,只推不知。
希儿看那诗中所藏颇有几分道意,逐召来青衣四人就要解诗。
迎风将诗细细读了一遍对希儿道:“依我看,这诗看似简单,却是暗藏杀机。”
“怎么讲?”希儿问道。
“二分湫泉十四友,三更夜半挥雨下。我没记错的话,昨夜是下过了一场雨,只是时间很短,约是三更天的时候,我隐约听见了淅沥的雨声,若不猜错的话,那人应该是在下雨的时候闯进来的。”迎风道。
“你们几人都是仙客,可有什么感应?”希儿道。
几人连连摇头,寒月接过诗看了一回惊道:“你们看,上面说到,湫泉十四友!”
“湫泉十四友!什么意思?”几人问道。
“当年我只听师傅说过,在葱岭下有一个叫做湫泉池的地方,那是当年西域诸国争相抢夺的一块风水宝地,出产美酒和香料,后来不知从何处来了一伙侠盗,共十四人,人人呼风唤雨,法力无边,他们在湫泉池建立了一个秘密组织,取名湫台十四友,实则控制了整个湫泉池地区的贸易往来,美酒和香料的流通都要他们点头才行,当地人无可奈何,举兵反抗,却被十四友大败,成了阶下囚和奴隶,为他们日夜劳作。我还听说,只要有湫十四出没的地方随即会飘过一阵云雨,那雨是湫泉池的泉水,虽是甘甜无比,却不能饮用,被雨水浸湿的衣服随即烧灼,皮肤接触到后也会形成黑斑,很难去除。”寒月道。
几人围在一团诧异无比,转看窗外的亭台楼阁上皆有残留的雨水露珠,细细看去,瓦当上那原本光洁的一层琉璃坯已被腐蚀,冒出淡淡的黑烟。
“我等与他无冤无仇,夜来换走了我的诗篇,留下这几句,到底是何用意?”希儿踱步道。
“姐姐不必忧虑,就算他们来寻事,我们也不是等闲之辈,不会坐看他肆意妄为的!”落云道。
接雪道:“既然他们已经了挑衅,我们还是要多加注意些才好,像昨夜,他们换走了姐姐的诗篇,我们竟浑然不觉,可见他们也不是一般的路数。”
迎风道:“从这一首诗里很难看出他们到底是何用意,还需再去观察,如果真的是湫十四所为,从葱岭下到青云城迢迢千里,怎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道法再深,如没有什么明确的用意,也不会如此枉费功力,今天开始我们四姐妹不离开姐姐半步。”
希儿点头称是,与几人去查看了听雪堂各处,并无异样,随即进宫问安,也无说法,先罢不提。
话说自从那日夜里一场无名的大雨落下后,希儿的诗篇被换走,却似引来了一场惊讶,近日里青云城中多处房屋被那怪雨淋过后,民众房瓦日升黑烟,成片脱落的不在少数。可喜忙活了成群结队而来的泥瓦匠人,赚得是不亦乐乎。
一日早朝后,黄琦召希儿进到偏殿商议国事,随即取来西域美酒要与希儿品尝,希儿不敢怠慢,浅谈间陪着父王多饮了几杯,却觉那酒中滋味不同寻常,随问道:“父王酒量虽大似湖海,可从早朝后便开始一直能饮到夜间,不醉酒吗?”
“我儿有所不知,这酒不同于我汉地的酒水,你看它晶莹剔透,却又微微发红,就不是谷米所酿了,饮上一日,只觉浑身微暖舒畅,无甚伤害。”黄琦笑道。
希儿道:“西域的葡萄酒儿是喝过的,父王赐的那坛还一直寻在库中,未敢独饮,只是这酒虽是葡萄所酿,却能品出几分甘洌,实属不易,应不是皮山的酒水。”
“就你聪明,酒味稍有不同即被你的刁嘴品了出来,实话对你说吧,十日前,有一葱岭的商贾途径此地,在宫门外高声喊道,自古君王爱美酒,却是没有福分享用我的酒水,实是可惜实是可惜那人喊了一个上午,内侍们听得明白,传与孤听,我让他将酒水奉上一坛,开坛取一瓢来饮,却是美酒,一丝不假,孤爱饮酒,逐重金将他的酒水全部买来,现在喝的正是他的酒水。”黄琦一发兴奋道。
希儿急道:“那卖酒人现在何处?”
“哈哈哈怎么,你也要买,我儿若也爱这酒,父王赐与你几坛便是了,何必去买,那人怕早就回去了。”
“不是的,父王赎儿臣之罪,但现在不宜讲明,还请父王将那日买酒的内侍告知儿臣,儿有话要去问他。”希儿道。
说话间,只见大殿下一黑衣内侍带笑步出道:“那日是小臣前去买酒的。”
希儿远远望那内侍一眼,转对黄琦低声道:“父王的贴身内侍一共十人,唯此人儿从未谋面。”
黄琦道:“此人名叫湫一,风雍人,是半月前才进宫的,原先即会品酒,他家世清白,只因得罪了酒馆东家,居然自己阉净身体,自报家门要来服侍孤,孤念他酒量一流,时常与他品酒对酌,只要孤在饮酒时,他即在左右陪侍,从不怠慢。”
“湫一!”希儿惊叹一句,随即想起了那日寒月所说的湫台十四友的湫字,不必当面再问,只将那人细细地看过一回,逐与他攀谈了几句,说一说宫中酒水的种类和品相,看那人说话如女子般和声细语,又面如冠玉,藏有几分柔弱气质,却是阉割过的人不假,希儿与父王奉承几句,依旧将些好话来把湫一逢迎一番,又将那美酒讨来一坛,拜别父王,即刻回府。
听雪堂中大家围坐在一起,四位青衣自然在列,马原野与裴光亦不在话下。
马原野开口道:“你方才说的湫台十四友卖酒入宫,此事当真!”
“自然不假,方才我已穿过神图,到了湫泉池,将当地的葡萄酒品尝一番,又将一坛酒带了回来,与宫中所赐美酒来做比对,味道一丝不差。”裴光道。
“湫台十四潜进宫中已是不假,但我大齐与他无甚干系,却不知到底所谓何意?”希儿道。
裴光道:“这还用说,凭着自己那几分法力,撺掇神器才是目的。”
“其他人有什么异样?”希儿问道。
裴光道:“长子陈统戍守西山无甚异动,二子吉不林去了北方训练夷丁突骑,暂还形不成什么威胁,庞青、庞亮在风雍和七盘驻守,召来西域胡姬美艳者无数,夜夜笙歌,不足为虑,倒是燕卿、白龙自掌管京城防务后与原野多有交集,一个掌管外城,一个掌管内城,双方时有摩擦。”
“那燕卿、白龙自恃手下骁骑营兵多将广,狂傲不羁,根本不把听雪堂放在眼里。”原野怒道。
“哦,对了,我还听说小卓在金堆已是风生水起,娶了静月湖主菲月不说,还将金堆重新修葺,现在也已是雄霸一方了。”裴光道。
“成亲!这孩子怎么做事如此莽撞燕卿、白龙若不归于我党,也是迟早要除掉的,怕就怕他们内外勾结,做出些事体,现在国内既无异样,就专心在湫十四上,大家多留意些,五哥陪侍父王左右也要多去应心,湫一在宫中做事必然会有外应,只要抓住一丝把柄在手,定要将其碎尸万段,让他们看不得听雪堂的笑话。”希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