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不林跨在那依旧喘着粗气的马背上渗出了丝丝血迹的汗血马上放眼去望,被漫天风沙遮掩的远处正是一座城池,那城池看上去并不甚宏伟,只是那明显高出一般城的土黄色的夯土城墙让它在这塞外的荒漠里显得格外高大。
吉不林卸下马胯上那鼓鼓的酒袋,豪饮了几口后随即将它甩给了身旁的骑兵,兴兴地跳下马道:“我听南方的牧民说,风雍城的酒是用那城中的三股甘泉水酿造的,甘冽幽郁又浓烈刚猛,那酒更是没有浊色,像水一样的清澈透亮,我们提前了两日赶到这里,也不误事,这就进城去,痛饮一番。”
话不多说,一行二三十人匆匆地打马进城,只见那城内商铺林立,人群蜂拥,各色人种混杂屯聚,车马喧闹,却是非一般的繁荣景象。挤在街市上,远远便望见一座打着杏黄招牌的酒肆十分显眼,应是不虚,众人欢喜,下马进店,实要将风雍的美酒品尝一番。
二三十人分作两路,吉不林先带了十余人进店喝酒,其余的安顿好马匹,便佯装路人,在四周闲逛起来,又顺着那街道铺开,专找些当地人来攀谈,探些消息。
店里的一众饮过了一番后,便冲门外吹声口哨,招另一队人进店来饮,吉不林起身出门正迎面几个戴着斗笠的女子却要进门,门首不大,几人当面堵在一起,吉不林看那三个女子均是腰挎佩刀,江湖装扮,清一色的黑纱裹面,立在当中没有相让的意思,只好假笑一声,侧过了身子,放她们进去,自己却立在门首看那几人举止,谁知三女子头也不回,熟门熟路地匆匆上楼去了。
吉不林转对酒博士问道:“刚刚上楼那三个女子是什么人?”
酒博士笑答:“只听她们说是在此过路的,要找个什么亲戚,再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楼上的客房还多,你们今晚要是住店的话,我就让小厮先去收拾妥当了,再免费奉送一坛风曲,要是不放心,可先到别处打听,找不到合适的再来也行。”
吉不林冲那楼上望去一眼,对店家道:“不必打听,你家的酒好,单冲你那酒我也要住在这儿,待我们办完了事,稍晚些便来。”说罢带着一干人急急地出门去了。
是夜,众人回店休息,吉不林坐卧在房内将几本兵书拿来观看,又将日间那几个古怪女子的情形细想一遍,打量着窗外的边关月色,久久难寐,独饮了几壶酒,迷迷糊糊挨到二更天气,就要睡下,忽听得门外一阵脚步声传上楼来,慌乱间像是进到了隔壁房中,吉不林起身来到廊中,仔细一看地上正有些新鲜血迹,一直延洒到了隔壁门前,里面灯火微亮,映出了几个人影。
吉不林悄声贴近木窗听那里面动静,正是几个女人的说话声,又用手指在窗户纸上透个圆孔仔细去看,屋内三个人,两个女子正围坐在一个浑身血迹的女子旁,想将那背部的箭头拔出,一女子从腰间抽出把短刀顺势在身旁的烛火上炙烤,抬眼间望见了窗上的圆孔,定一定睛,朝那圆孔方向随手放出一支暗器,飞窗而出扎在了走廊那木柱上,听那窗外人闪躲走了,急追了出来。
女子隐约中看见一个黑影奔到了走廊尽头,顺着窗子跃了下去,便飞身上前,及到窗前,纵身一跃,跳到了隔壁房梁上,沿着房梁一边飞奔一边朝那黑影人连放几镖却是不中,黑影急转到一条暗巷中去,女子早已腾空而下,站定在他面前喊道:“什么人?”
黑影转身又跑,未到巷口,女子又从那墙侧显出身来,双手交叠在胸前,假笑一声道:“想你也是跑不了的,快说你是什么人,为何深夜刺探?”
黑影近前几步,卸下面纱,卖乖道:“姑娘的轻功确实了得,不过姑娘误会了,我们白日里见过的,方才见你们匆匆上楼,在那门首又有血迹,我以为你们遇见了坏人,于是赶过来帮忙,没想到你那一镖却要将我赶跑,我叫吉不林,就住在客店姑娘的隔壁,时辰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说罢冲那女子一笑,就要抽身。谁知那女子却不领情,抽出长刃迎面便是几刀,那刀法却是厉害,没有丝毫的娇柔气,全是硬生生的功法,劈云斩月般挥洒了起来,若不是吉不林闪躲得伶俐,险些当头中的,逼得他向后恍恍急退出几步,喊道:“我与你无怨无过,姑娘这是何必!”
女子抬手将那腰牌亮了出来,道:“你是官军,看来还是个不小的头目,只是身手差些,不过腰牌可借我一用!”说罢就要离去。吉不林哪肯放手,抽出向古玩刀迎了上去,二人你来我往,浑浑噩噩战在了一起。
一个似青龙飞出九重天,铁爪银钩,撩云拨雾的势头,正要显出些威猛,一个似九尾赤凤唳浑月,吐纳万物,神仙姐姐的做派,还要更费些法力。二人大战一场,毕竟女子的轻功占尽了优势,接连将那刀锋逼近,吉不林渐渐势颓,到最后只有招架之功,哪有还手之力,急急地罢了手,道:“不打了,不打了,还是姑娘的刀法更妙,吉不林领教了便是,还请速速还了腰牌,时辰也不甚早,还是回去休息吧。”
女子假笑一声,道:“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本姑娘叫板,自不量力。”说罢便走,未及几步,转身又道:“若再敢冒犯,本姑娘绝不留情!”
“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啊?”吉不林喊道。
“你不配知道!”女子回道。
“在这边…在这边!”黑夜里,一群群火把渐渐围拢了过来,那脚步声十分杂乱,约有上百人马的动静,两人还未走出巷口,便听那混杂的动静飒飒而来。
吉不林低声喊道:“不好,有官军!”上前急拉着女子,向一片空旷处跑去。
“你拉我做什么!”女子喊道。
“官军来了,快跟我来!”吉不林喊道。
“你有官军的腰牌,还怕官军吗?”女子喊道。
“来不急了,日后再跟你解释!”吉不林喊道。
二人飞也一般向前奔走,谁知四面都被围住,仓促间从一面火把稀疏的角落冲杀了出去,乱军阵中,吉不林护那女子却身中两箭,被女子搀扶着走脱。
次日清晨,吉不林苏醒过来,看自己正躺在河道旁的石滩上,赤身盖着一条披风,身旁是一堆自己那被血浸透的衣物和那已经熄灭的还生出淡淡青烟的篝火,远处那沿坐在石头上的女子正用手撑着下巴打盹。吉不林想要起身,却是那两处伤口一处在腹部,一处在腿上,正是疼痛难忍,仔细去看那箭头都已拔出,上面又涂抹上一层药草。吉不林掀掉披风,冲女子喊道:“姑娘快来帮我!”
女子猛醒,抬眼看见那赤身裸体的男人急转了身过去道:“快把他盖上!”
“把什么盖上?”吉不林挣扎着想要站起,喊道。
“请你把那件披风盖上!”女子喊道。
“为什么,我在军中还有事情要去处理,请你帮我扶起来,快啊!”吉不林喊道。
“我走了!”女子气冲冲大喊一声,转身便走。
“别走…姑娘别走!我这就盖上!”吉不林将那披风搭在身上,急喊道。
女子将信将疑转眼来看,走过来道:“你懂不懂规矩啊,男女授受不亲,难道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