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江宁府一往熙攘的秦淮河两岸张灯结彩的街市上也能明显感觉到这种清冷的氛围。
或许这股气氛的清冷并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而是那场深夜的逼宫戏在被添油加醋之后在坊间流传甚广的因素。总之,各路传闻如纸片般飞奔而至,人心惶惶,却又不乏那新奇的故事中透出的丝丝喜感。但只要稍稍地加以归类,这里面应该主要分为了两大类的问题,简而言之,则是集中在了那老皇帝到底是人身还是龙身。
少数人说,那夜老皇帝真龙附体,以一当百,一声怒吼之后,便能将敌酋喝退,如此,到了最为紧要的关头还是现出了龙的真身,而且看上去确实应该是一条大黑龙。
而大多数人则说老皇帝是拥有超强的法力的人身,他左手尚方剑,右手乌仑神弓,时而挥剑如雨,斩杀乱贼,时而放出霹雳,激打着电闪雷鸣,还借来了一万天兵天将在皇宫的上空打擂助阵,听说这种说法赞成的人还挺多,而且这江宁府上下的目击者还不在少说,都说是真真切切地看见了,绝对假不了。
不论世人如何论,可在人们的眼里,这位老皇帝确实已经是神灵了,或者说是真正有着神灵般力量的真龙天子。
坚信的人愈加坚信,怀疑的人也转疑为信。
可不论传闻如何,伴随着街市上出现了更多的御林军、神策军和那十五卫士兵们,出门的人自然也就少了下来。
如此来看的话,在这江宁府内还能与那冷清的街市形成鲜明对比的应该就属林家大宅了。
李言玉晋封汉王这样的事,虽则也只是这位半人半神的老皇帝口中的一道口谕,却也足以让半个朝廷为之震颤。
一传十,十传百,如此,前来谒贺这位新晋汉王的人自一大早就在汐水街市内外涌动了起来。
武的打马,文的乘轿。一大拨接着一大拨的大人、将军们确实未曾断过些许。细细来看,也都是携着一众小厮来踏门槛的,来了坐,坐了走,走了又有人来。
如此一来,也只将言玉耐着性子熬出了一个晌午的柴米未打牙。
能来的都是客,如何还嫌烦躁。
迎来送往的事体虽然难忍,却也免不得许多周到的礼数。
怕就怕来人拜见了,却最终忘记了人家的名号。
虽然言玉的记性丝毫不差,虽然初时还能依稀记住几个清晰的人脸和名号,如此三番五次人一多,就连那拱手之礼也不知被做过了多少,哪儿能记得许多。
高强度的劳动换来的必然是身体的极剧疲惫,眼花缭乱之际,在刚刚送罢了几位朝中的军机要辅上轿离去之后,只觉一阵腰酸背痛袭来,两眼也开始有些发眩。
烦人......
四目张望,舒缓神经。又是透过街市上那氤氲的潮气转眼望去,正有一队鸣锣开道的浩大队伍徐徐向着
“又来!这些人还有完没完了......”
言玉心下一狠,一个跳脚转入门内,吩咐守卫将大门掩上,今日若还有人前来拜见,就说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谁知他那小九九刚要施展,怎奈那队伍的前面正是一匹快马先行杀到,貌似已然看见了他的本尊,又是口中急急地一呼,早已跳下马身,单膝跪倒,先将个“拜见汉王!”前来支应。
此时想要避而不见,怕也来不及了,又去看时,那后面的队伍也已赶到,如何还要闭门。
只见那轿上下来的是个中年男子,一身华服,却尤显得将他的身材有些拖累。
身材虽然偏瘦,却是一双炯炯的眸子丝毫不假,看上去倒也像个正派的官员,只是这样浩大的仪仗队伍,虽则连日接待着朝中的文武,却也未曾见过,应是官阶不小。
“司空上官天启见过汉王......”
男子口中话音一出,言语也只迎出个不紧不慢的笑脸,随手一拱,接应了进去。
前堂落座后,言玉吩咐上了两盏好茶,立即开启了早已经习以为常的寒暄模式。
“老夫久仰汉王殿下的威名,今日一见,确实仪表不凡啊......”
“哪里!哪里......徒有其名罢了!”
“我看汉王的如此年轻,又得天子倚重,日后必将大有一番作为啊......”
“不敢!不敢!上官大人位列三公,乃是朝廷的柱石,言玉尚且稚嫩,日后还要多多仰仗才是......”
“哪里话!如此说便见外了!”
“这个这个......”
男子闻声现出个甜腻的笑脸,紧接着便从衣袖内将一张宽大的银票展开,霎时铺在了桌上,又是单指在那银票上赫然醒目的十万两处轻扣一扣,微笑道,“你虽然新晋汉王,却是现在连个像样的府邸也没有,如何是好!今日我来时走的仓促了,什么也没带,身上也只有这个,索性当做了些许薄礼奉上,汉王可千万不要见怪啊!依老夫看,那吴王府的旧宅你既是不愿去住,何不就在这江宁府选出一块宝地,聚集能工巧匠,自家开建一处阔宅,难道还抵不过那吴王府吗!”
“这......呵呵呵......”言玉勉强应个笑脸,“司空大人所见极是。只不过这开府建牙的事先不说耗费甚巨,就是小王刚刚被陛下擢拔,尺寸之功未建,哪儿有资格入住这样的豪宅。再者,就像吴王那样的旧宅我也是不敢觊觎的,此事,也绝非是朝中传闻的那样,说我不愿去住,只是此事只宜小王日后为朝廷建立功勋之后再来考虑为妙......”
“哈哈哈......看来汉王却也是一副伶牙俐齿啊......难道你护驾的功勋还不够大吗......”司空闻声忽然发一冷笑,又将那银票拿在手上,畅然地摆在了言玉面前,“你是否开府建牙暂且不论,这是十万两纹银,你先收着,不够时,我再与你,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新晋的汉王在这里受穷不是......还有......这个......算了下次再说,我先走了!”
“哎哎哎......”司空撂下了话,抬腿就要开拔,只剩那银票亮灿灿地躺在桌上。又是言玉捡起银票上前一赶,拦住了司空身子,微微将身一躬道,“司空大人的好意我李言玉一定铭记在心,不过这银票......我看还是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