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野闻声怔然一笑,将那双澈澈的眸子随即闪动了起来。
虽是面上依旧不见丝毫波澜,却是身子轻轻一晃,那玉面上泛起的浅浅红扑依旧掩也不住。
继而头也不抬,更似言玉这话何止是说错了般,轻启朱唇间干脆地应了句,“哥哥怎么......总是拿星野耍笑!”
“哈哈哈......不过今天我可是真没什么心情来做耍子了!”
言玉眉宇一展,将那胸有成竹的翩翩态度露出几分,不紧不慢地说了起来。
只是这突然转变的氛围,让昔日里肆意嬉闹的几人略显得有些尴尬,“没关系!你若是真听不懂,我们便慢慢来说!”
“......哥哥,现在小熙姐姐和小飞还在敌军阵中不得脱身,救人最是紧要,有什么事不如我们回去之后再好好说!”
“哎......救人自然是要紧,可还有什么事能如此的勾起我的好奇心呢......不急!不急!”
“那好!哥哥想问什么,星野一定......认真回答......”
江寒挺在身侧,耷拉着脑袋,听天书般来回看着二人。
又是言玉将面色渐渐沉了下来,星野的脸上也自早已挂上了几朵潮红,虽然一向以来江寒都是以机谋善辩自居的,竟是这节骨眼的功夫,丝毫摸不透二人的调调。
现在言玉哥哥率着三军将士挺在阵前,不去急着救人,却是转念间只将注意力全然放在了这个稚嫩的丫头身上,心下猜也不透不甚要紧,只是这越来越显浓重的诡异氛围只叫他略觉憋闷,盘桓了许久,才将胸前那口闷气吐了出来。
“看来你是要认认真真地回答我的问题了!星野,有件事我十分好奇。话说你一个扶桑渔家女子,为何会对那吴王府如此之熟悉!这件事,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啊......”
“熟......这......啊是因为爹爹欠了吴王府的银子,所以星野才会被他们掳去的,而且那日星野带哥哥在王府里兜圈子,也完全是歪打正着,才出得府来,哥哥......莫非对这事也要起疑?”
“非也!非也!我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偌大一座王府,居然会去计较什么渔民的欠债。据我所知,这扶桑渔民虽是善于海事,可一年下来,收入囊中的顶多不超百两,而你又能欠王府多少,以至于要将你前去抵债......”
“......哥哥有所不知,那吴王他......他最是狠辣歹毒,别说是这百两银子,就算是长工、佃户的几厘几毫也是分文差不得的,他的吝啬在江宁府无人不知,只可惜爹爹除我一女外,别无他有,自然是要将我前去抵债......所以那日我才会在轿中写下血书,求哥哥救我......”
“哦!对了!对了!那封血书!你不说,我倒是要忘记了!那血书确实写得惨淡,白娟上一个大大的救字,别说是我,任何人见到了也必是会信以为真的!只可惜,谁让我李言玉天生就爱对那些毫无相干的事情多去琢磨几分,要不是那日我发现你的手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伤口的话,只怕是连我也要误以为真了......”
“这......是吗?”
“这TM是中影毕业的吧!演技居然如此的滴水不漏,完全可以拜她为师了嘛!哎呀呀......只可惜我这双雪亮的眼睛,话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要不是我早早发现了这个小小端倪,提高了警觉,然后不断地去探索发现,后面的事怕我也是浑然不知了......哈哈哈!不过这也没什么好庆幸的,现在是敌众我寡,完全是被包围的态势,待会不行就这个这个三十六计走为......咳咳咳......淡定!淡定!我既然已经选择了要站在这儿,啊......不对!是跨在马上跟她把事挑明,我就根本不应怕她才对!是啊!吁......吁!好吧!既然选择了装13,那就好好的装,装到位才行啊!做人嘛是一定要自信才是的,跟我斗......我吓死她!”
言玉悠然一笑,继而将衣衽中一叠厚厚的信札拖在了手上,“是啊!只不过......这血书倒是真算不得什么!依我看,你与吴王殿下来往书信中的这些话才算得上是字字珠玑,句句泣血吧,不过你的文笔倒是不错,也看得我是热血沸腾,心潮澎湃......无端便长进了许多机谋善断的本领啊......
“你不信?要不要我给你念念......”
“你......”
“......星野真弓!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隐瞒不成......你就不怕我将这些书信公之于天下,好让世人看看你和吴王殿下都对这天下人做了哪些好事......”
“放肆......”
唰......
“哥哥小心!”
谁知言玉的话音未落,只叫那身侧女子猛然一个惊醒,娇怒的声韵一出,也将那双夺人的凤目飒飒逼来,又是眉心一紧,丝毫不见了方才那昂人鼻息的怜怜卑态。
一息的功夫,身下银光闪现,早将那泛出咄咄寒芒的剑锋刺向了言玉。
却是江寒毕竟有些功法,只下意识地抬手将那手中弯月抽出迎了上去。
刀剑在言玉脖前相交一瞬,闪现出灿灿花火无数,言玉胯下马儿嘶鸣一声,也急急地向后闪出了一步。
“星野!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江寒紧紧地挺着龙雀,丝毫不敢懈怠,却是对方那咄咄的内力功法只叫他心下一个恍然,心乱如麻间没了些许主意,只将眼神在星野和言玉之间来回腾挪起来。
“TNND!老子不是被你吓大的......不过真是吓死老子了!镇定!镇定!不过汉家拿下烽烟城何其艰难,如何能去退军,现在不去揭穿她岂不是要耽误了大事,只不过没想到这个碧池的功夫这么厉害!啊......怎么看着这张可爱的脸叫他碧池感觉怪怪的......咳咳咳......先不论这个。不过她隐藏的确实够深,要不是子阑截获了这些书信,怕是连我这么聪明的人也要被他们蒙骗了过去......而到那时,寡人这个这个岂不是要被他们......”
言玉虽是心下一惊,却是表面依然从容不迫,继而轻手勒住马缰,肃肃道:“星野真弓,你是扶桑人不假,却根本就不是什么渔家的女儿,你的父亲星野序乃是吴王心腹大将,之所以做出这出戏来让我们看,就是想借我之名好为你们的谋逆正名......”
“好!既然你李言玉如此说,我也没什么好顾忌的!试问你李言玉到底有几个脑袋够砍,今日你背叛吴王,可知是什么下场!”
星野闻声更是眸光一闪,顺势将江寒的刀锋撇过,直将那飒飒的剑锋直指着言玉面门,娇怒起来。
“......无论是什么下场,也总比你们勾结周人,认贼作父,祸乱大唐,荼毒苍生来得磊落......”
“哥哥!你说他们勾结周人?”
言玉看着星野那对已然怒气横生的铮铮凤目和近在咫尺的剑锋,却在面上没写上丝毫的嗔怪之意,只一字一句,缓缓地说着,却是话音未落,又是身侧江寒急急地抢出了一句。
“难道她不像是乱臣贼子吗?”
“乱......那吴王殿下看上去一表人才,竟想不到......如此卑鄙......还有你星野,你怎么......”江寒虽是百分的不愿,却是目光闪动间也将那泛着寒光的刀锋直指向星野。
言玉轻叹口气,接着道:“不错!这次周人犯境就是那吴王殿下一手策划的,没想到老皇帝不死,他竟如此心急。目的......则是要借周人战乱之机,扩充自家实力,好为逼宫做准备。那九百万两银子只是他凭空放出的诱饵罢了,没想到......竟让我们捡了个便宜。于是他早早便设下计谋,让这看上去如此的天真可爱,却也如此忠诚于他的星野来暗中监视我们,而现在新军已成,若此时还不将这天大的幌子道破,将来,哪儿还有我们说话的机会!”
“......哈哈哈......你说的不错!只不过我们没想到的是你李言玉竟也是个首鼠两端之辈。想想当初,吴王殿下与你也只是一面之缘,却见你一身经纬之略,知才好用,你不但不去报答他的知遇之恩,却偏偏要躲在这云苍山为已经根本已不复存在的大汉复国,你当初答应吴王为他练就新军,今日却又背叛......你良知何在!”
“还什么知遇之恩!这话也能说的出口,我真想把你给......不过说到底,我明明就是被你们狼子野心耍了嘛!要不是我这么单纯,这么纯洁,这么无辜,这么......咳咳咳......总之,我真的是很善良的,我替他组建新军完全是想着能为抵抗外敌献一份力的,没想到他如此的龌龊,如此的不地道......如此的这个这个是吧,而且他们往来的书信中明明就写着他计划逼宫的想法,真是想当皇帝想疯了!”
言玉思想一刻,略显激动了起来,“良知!你可曾想过现在大唐境内千里焦骨,万里饿殍都是谁引起的?你们为了掩人耳目,暗自扩充自己的军事实力,竟然引狼入室,与敌为友,卑颜尽显,毫无廉耻,更将这大唐三千里地的百姓置于何处,我李言玉虽是不才,却宁可负了他吴王一人,也绝不肯负了天下苍生......”
“哥哥说的好,没想到这里面竟然隐藏了这么多的故事,可我怎么还是有些糊涂......这到底......那新军......”
“江寒,这没什么糊涂的。只不过我们被那吴王利用罢了。你想想,朝廷制度森严,他一个皇子就算再有钱,也是不可能自行筹建军队的。而他要谋逆,要夺位,靠什么,自然是要靠稳固的军事力量,而你我二人则成了他最好的掩护,只要这新军一成,我们便成了他手中的剑,任他胡作非为而用,若是我们助纣为虐则倒罢了,可若我们不肯,那还留我们何用......”
“可是......这新军两万人马全都是我在边民中一个个精挑细选出来的,岂是他吴王能随意差遣的......”
“......江寒别生气!依我看,吴王殿下早已在你那新军当中不知安插了多少自己人,若我猜得不错的话,你在张榜招兵买马之日起,他的人就已经进入了新军,这些人本就是他手下的精锐士卒,而进入了新军,也自然成了这新军中的大小头目,星野姑娘,我猜的可对!”
“......哈哈哈......真是没想到!你猜得确实不错!现在这新军中除了你们两个,大小将领皆是吴王的人......不过我看你既然生得如此聪明,却又不肯为吴王卖命,不如......将你的头砍下来,免得你日后作乱......”
“星野......你!没想到你竟是如此无耻之人,我江寒真是狗眼看......啊!不对!是瞎了我的狗眼......啊也不对!总是,我是不会轻饶你的......看刀!”
却是星野满腔的怒意未散,这边江寒眸光一动,顺势发一狠力,未及眨眼,早已将那龙雀在身前挥出个半圆的光圈。
那刀锋泛起寒光无数,直逼迫得星野身子随之一晃,忙收那剑锋不说,又是胯下马儿一狰,接连几个踉跄,险些落下马去。
谁知那妮子腰身竟是洒脱,轻车熟路般将身轻轻一侧,假意卖出个破绽,蛾眉一簇,左手禅指还未屏出,右手早已披风斩月般放剑来砍,江寒措手不及间只得凭刀迎了上去,谁知刀剑相交一瞬,只将声干脆的声韵在四周泛起,却是那挥洒的内力功法如何能挡,只听一声嘶鸣,马上人虽是坚挺,胯下马儿却已趴在地上。
“江寒!小心!”
言玉看着那星野剑锋直指江寒要害而去,失声大叫一句。
又是话音未落,那剑锋又突然止在了江寒喉间,再去抬眼去看,那妮子正是蛾眉一紧,沉沉地冲着自己笑道,“殿下说过了,若尔等谋反,只可抓活的......”
未等言玉开口,又是剑锋一收,娇怒喊道:“还不将此二人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