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细看,那队伍后面的一个女子却是十分眼熟。
“这不是那个大丫头么,昨天还在恶狠狠地刁难我们,真没想到,现在却跪在我的脚下......不如我也刁难刁难她?......还是算了吧!说不定她也有她的难处......”言玉心下一动,本想当众让她出个丑,泄一泄她的锐气,还了昨日的一箭之仇,却是经这一闹,也不知是因为境界忽然提高了许多,还是看着她那兮兮的娇人模样泄了心气,只将心迹一转,瞥过一眼,并不多言。
是夜,几人已不在客舍内居住,搬去了云苍山最高处的凌霄楼。
这凌霄楼是一座全木结构的三层汉制宫殿,虽然不甚高大,却是完全仿照了汉廷旧制,且建制极高,无论从工艺到风水再到布局都是穷其工艺,堪称汉制宫殿典范,又兼它处在云苍山的最高峰上,所以一直被作为供奉龙吟宝剑的场所。
既是现在言玉接了这个大活儿,摇身一变,成了云苍山十八山门的共主,住在此处自然也不为过。
小熙经过昨夜那一闹,今日身子有些发软。
婕心虽是察言观色,又兼自己大胆猜度,也大概明白了其中缘故,只是昨夜那醉话一场,今日倒让二人略显拘谨了许多。
言玉则像个交际花般的忙内忙外,别过了各山门前来恭贺拜见的人后,又与小熙、婕心几人匆匆饮过了几杯,言玉虽说依然十分亢奋,却是昨夜本就折腾了一宿,加之今日又是一天喧闹,怎能不困。只对三人说了句“若是有人来送银子,收下便是!”,之后便去回房休息。
桌上剩下了小熙、婕心和小飞三人。小飞虽是个不明事理的毛头小子,像是除了捣乱,别的一无是处,但今日哥哥在外风光,家里的氛围反倒是冷清许多,让他不免有些疑惑。
察言观色虽然小飞并不擅长,但却也不是完全不懂,见小熙和婕心话里话外似也没了平日那般熟络劲儿,与他的言语也是甚少,于是几次旁敲侧击,逼问缘由,二人却不明说,自己猜度却又不着,只记得昨夜大醉一场,几人都喝得尽兴,哪想还有后来的许多事情。于是心下藏着忧郁,与二人匆匆几杯后,即去到殿外和值夜的士兵聊了起来,多半又是要去讨教些功夫了。
小飞离开,却留了二人对面而坐,却是匆匆一个对视,各自把眼神又收了回来,餐桌的氛围略显尴尬。
婕心清了清嗓子,低着脑袋,手中拿捏着筷子,眼神却在桌上的菜肴间来回腾挪着,只不下手。
“婕心......”这样的气氛让她多少有些憋闷,似往常那古灵精怪的神色也随之黯淡了几许,索性放下碗筷想要起身,却是小熙淡淡一叫,让她恍然一个愣神,又忙坐了下来。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小熙直起身来,端坐着缓缓说道,语气柔和。
“哦!我没有......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我真的吃饱了,所以才......”婕心闻声心下一紧,吞吐几句,将头掩得更低,没敢正眼去看小熙。
“其实......他心里有你......”小熙抬起筷子,夹起根秋葵轻放在婕心碗中,继而轻启朱唇,缓缓说道。
“呵......婕心其实一直是把他当哥哥看的,他心里有没有我,其实......真的不打紧的......”婕心赶着小熙的话音,忙做个假笑,匆匆说着,却是一双似水的眸子来回闪动,像是硬逼着自己强装出了一副十分不在乎的样子。
“你本是个清倌,养尊处优,做些小曲,演些小调,过得也算自在,却千辛万苦跟着我们一路奔波,到头来吃了不少苦头,即使他的心里没你,难道你的心里也没他......”小熙像是对她的话十分不屑,继而淡淡一笑道。
婕心闻声抬眼,却是小熙正朝自己使个眼色,婕心一怔,忙将头低了下去,将碗中秋葵轻啜一口。继而掩了略显慌乱的神色,兴兴道:“其实......姐姐不必担心的,我跟着你们,是因为真的过够了那样的生活,现在逍遥自在,有什么不好。况且,婕心还是懂些道理的,绝不会对姐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日后,我就是妹妹,姐姐就是姐姐,我若是说话不算就天打......”
“好了!好了!”小熙急喊一句,打断了婕心的话,却是脸上并没有喜悦之色,继而又将些菜肴夹在婕心碗中,“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姐姐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婕心......姐姐你们不能让我走,再说!我一个人该去哪儿?”婕心见小熙面有忧色,于是心下一惊,枉自猜度一番后,急道。
“......谁说要让你走了?”
“不让我走,那姐姐到底是什么意思?婕心有些怕......”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现在天色已晚,哥哥那里不能没人照料,我今日乏了,要不......还是你去吧!”小熙蛾眉一展,淡淡地说着,话里话外诚意不少。
“我?”婕心抬起用手指了指自己,凤眼圆睁,像是听差了话般,只是不敢确定。
“嗯......”小熙看得真切,
“婕心不敢......”婕心闻声一个踉跄,连手中筷子也滑落了,继而蛾眉锁紧,脸颊也似瞬间红扑了许多,“看来姐姐还是对我不够放心,又在试探我了......”
小熙轻叹口气,看着婕心那副慌里慌张,却是十分认真的表情,不觉好气道:“我若真要去试探一个人,也不会如此明显吧!”
“真的......吗?”婕心低下头,不敢正视小熙,又思索了一刻,才开口弱弱道。
“嗯......”
“可是小熙姐姐,这样好像不太好吧......再说,哥哥他都已经睡了......还需要婕心去......照料吗!”
“你若这般拧捏,那还是我去吧......”小熙闻声将碗筷一放,瞬间站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席而去,却直惹得婕心一个忙慌,也不由地喊出了一句来。“哎......姐姐......”
“我......我去还不行嘛......”
小熙止下步子,继而兴兴道:“你这个小妮子,一天就知道耍些精明,没想到还是个心口不一的主儿,不过从今天起,可别再埋怨我了......好好表现!”说着,又冲婕心莞尔一笑,匆匆闪开了身子。
屋内的言玉虽然困顿,可将身一躺,久久难寐。
一闭上眼,将士们山呼海啸的场景即在脑海中过电影般不断上演,每每想起便是心下一动。
却是经这一场,原本想要做个世外高人,逍遥自在的过日子这种想法似乎更淡了一些,现在充斥在脑海中的则是另一种更为宏大的想法,虽然还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却是内心深处的某种欲望已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轻吸口薄薄的寒气,鼻尖也似能嗅到几分战争的硝烟和赤裸裸的血腥味道,那种感觉非常奇妙,以至于让他越想越觉激动,却是又困又累,心下愈急,像心里种着一团火般十分难耐。
言玉苦寐不就,索性将起身来,展起个酒壶,将那汉汤又猛灌了几口,想要藉此浇一浇周身的锐气。
咚咚咚......
一阵轻柔的敲门声飘了进来。
“这会儿谁来敲门?小熙?不会吧,难道昨夜不甚过瘾,还要再战?不过听那声音应该不像小熙,难道是送银票的?直接送到我的房间?直接交给小熙就可以了嘛!真烦人!”言玉思想一刻,灌下口酒,忙招呼了句,即刻拉门去探,谁知门前昏昏一片,身前却立着个黑衣斗篷。
虽然这凌霄楼现在已是戒备森严,但是正值半夜,门前站着个黑衣人,谁人心下不慌,言玉见状即向后本能地一退,却是此时房内的烛火已然熄灭,凭借着廊内的一点光亮,奋力去辨,也只能大约看出是个女子身形,掩着斗篷,实是看不清她的脸。
言玉怔了一下,想要开口,却是那黑衣斗篷不显生分,轻身一侧,已闪进了身来。
“吓死老子了!送银子需要这么神秘吗?搞得跟地下组织接头一样!”言玉心下一紧,却是那女子登堂入室,也随之将一抹幽芬滑过,那气息与白轻语身上的香气十分相近,嗅一口那熟悉的气息,也觉心下稍宽,却是疑惑愈重,轻掩上门,开口问道:“你是......”
黑衣转过身来,继而将头上的斗篷向后一兜,一个绝色女子现在了面前。
“大丫头!”言玉一晃,喊出一声来,却是搭个梯子也实想不出她会深夜到访,心下瞬间乱了阵脚,脸上又震惊,又错愕,却是对面的丫头见他如此姿态,也忙将头低下了头。
言玉怔了一下,随即清一清嗓子,虽然心下还惦记着昨日的事,却还是冲丫头礼貌性地一笑,近前款款道:“哦!你是......来送银子的吗?”
“啊......”丫头回了一个惊讶的眼神,像是没听清他的话,继而眉头一挑,身子向前微微一倾,却是透过廊外那淡淡烛光,恰好将一副娇美的容貌抛在了言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