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第二个原因,则是左良玉知道,即使他不卖,也有人会背着他,把粮食卖给李自成的。因为大量老兵的损失,他不得不扩大军队的规模,而另一方面,因为财政的紧张,他也难以喂饱自己的部队,这自然就使得他对自己的军队的控制力下降了,他已经做不到令行禁止了。既然反正都有人卖,那与其别人卖,不如干脆自己卖。况且,如果他不肯和李自成做买卖,天知道李自成会不会直接过来抢?
“世子,您有所不知,闯贼在汉水中,也练了一支水军……而且……我军的一些不肖之徒,竟然背弃皇恩,投降了闯贼,如今长江天险,实在已经是……如今武昌实在是撑不住了……世子若是不能进兵,还请给我们留一条撤退的活路出来!”见郑森完全没有马上发兵去救援的意思,左梦庚便这样说道。
“左将军。”郑森却微笑着看着他的眼睛,不紧不慢的道:“我军如今还没有做好准备,自然无法出兵,至于让开一条退路……呵呵,”郑森冷笑道,“平贼将军(这原本是左良玉的封号,后来左良玉将它让给了自己的儿子)可知道我军为什么不过十余日就能抵达九江?我军这一路上的粮秣,都是江南士绅们借出来的。左平贼可知道,那些士绅为什么愿意拿出这些粮秣?他们的条件是什么?”
左梦庚的脸一下子白了,他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他们……他们难道……”
“他们的条件就是,无论是闯贼的军队还是左将军的军队,都不得南下江南。”郑森打断了他的话,冷冷的这样说。
“这……”左梦庚道,“世子,这却是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郑森冷笑道,“左将军您会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说明白一些吧,贵军军纪败坏是出了名的。所到之处,祸害地方,为祸有过于流寇。别的不说,便是武昌城,都已经不止一次的被贵军劫掠过了。江南的那些士绅,又如何敢让贵军过去?”
“世子,那些士绅……况且天下的事情,就坏在他们身上!如今流寇如此猖狂,先帝的大仇还没有报,让他们拿出点钱财来,为先帝报仇出一把力不是应该的吗?若是他们连这一点东西都舍不得,那就是乱臣贼子!如此处置他们不是应该的吗?世子若是愿意,我们两家可以一起……”到这时候,左梦庚却突然冷静了下来。
郑森望着左梦庚,一下子就想起了诸葛丞相的那句“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的名言,忍不住便笑了起来:“原来贵军四处劫掠,却是在‘替天行道’了?江南是国家财源所在,若是让你们去祸害一番,多少年都未见得能恢复元气!也罢,子曰:‘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我今日干脆就当一回小人,和你讲一讲这‘利’!江南于我郑家而言,就是能下金蛋的母鸡。我家自江西购入瓷器,自江苏购入丝绸棉布,然后贩运到日本泰西,每年都能给我家带来不少收益。若是动兵抢劫,抢完一趟,明年还哪里有钱可赚?就只考虑这一点,不要说江南的士绅不愿意让你们东进,便是我家,也不会允许贵军东进!而且圣上也下了旨意,命令贵军死守湖广,贵军若是一定要抗旨东进,便是叛逆,到时候,圣上令我军奉旨讨逆,左将军你说我军听不听圣上的呢?”
左梦庚也沉下脸道:“世子是一定要置我等于死地了?”
郑森只是微笑着看着他,却并不回答。
左梦庚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却又自己软了下来,恳求道:“世子,我们两家是通家之好,大家都是好朋友,您总不能就这样看着我们死吧?如今这局面,你总要给我们指出一条活路呀!”
听了这话,郑森倒是大笑了起来,道:“你这样说,才是道理。我们两家毕竟是有交情的。我们自然不会看着你们无路可走不是?说起来,我们两家合伙做生意,不是一次两次了。老交情,老主顾了不是?我有个想法,你听了,回去和宁南伯商量一下,看行不行。行不行,都尽快给我个回话。”
“世子,不知道……”患得患失的神气又浮现在了左梦庚的脸上。
“左将军,我看贵军军士如今也不太能打仗了。而且,如今乱世也快要到头了,左宁南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养着这样一支不能打的队伍,有个什么意思呢?不如这样,贵军如今还有多少人,一并打个包,都卖给我们如何?”郑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