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军的三堵墙在发起冲锋的时候,第一队和第二队之间的距离是比较大的,这是因为三堵墙的第一队很多时候并不真正冲上去,如果敌人的阵型相当稳固,他们就会转向敌军的侧翼。而如果第二队跟得太近,就会在他们转向的时候一头撞上去,导致自己的队伍的混乱。
不过如今这个距离倒是给了模范军的重骑兵调整队形的时间。虽然迎上他们的第一击的三堵墙骑兵在和他们交战的时候,队形就已经乱了套,所以打垮他们并没有让模范军的重骑兵出现多少伤亡,但是和对手的战马的撞击什么的,还是让好几个骑兵掉下了马,也让他的骑阵不像刚才那样严整了。不过余新看了看他和敌军第二排骑兵之间的距离,觉得自己还是有时间重整队列的。
重整队列其实倒是用不上余新多干什么,这是重骑兵训练时的重要科目,几乎不需要指挥,大家就都知道该怎么办。骑兵们稍微放慢了一点速度,让稍微靠后一些的骑兵们赶上来一点,在刚才的战斗中,并不是每个重骑兵的正面都有敌军,所以一半左右的重骑兵的手中还有长矛。
这时候余新已经没有长矛了,不过他还有哨子,还可以用哨声来控制骑阵。很快骑阵就再次变得严整了起来。
更远一些的第二对三堵墙目睹了刚才那些重骑兵冲垮自己的战友的情况,他们亲眼看了了这些铁人铁马就像铁锤砸鸡蛋一样轻易地就将第一队三堵墙打垮了的,如今看到他们又摆出了这样蛮不讲理的队形,笔直笔直的撞了过来,顿时就乱了套。甚至还没等骑墙撞上来,他们就纷纷拨转马匹,向着其他方向逃走,试图躲开这堵直撞过来的钢铁之墙。
余新并没有发出加速的命令,甚至于他还让队伍把速度降低了一点。因为他看到了在第二队骑兵后面,还有第三队顺军骑兵。既然敌人自己已经乱了,已经在逃窜了,何不留点力气对付后面的敌人?
……
李自成爬上了荒村中的一堵山墙,眺望着战场。这处村子中早就没人了,房屋什么的也都没了屋顶,而且还都有被火烧过的痕迹。李自成估计,这村子多半是在上次建胬入寇的时候被烧掉的。好在房子虽然烧掉了,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墙没有倒,可以给他提供一个眺望战场的好位置。
当李自成看到对手的骑兵轻而易举的就打垮了第一队三堵墙骑兵之后,他就知道情况很是不妙了,而当他看到第二队三堵墙甚至自己就乱了套之后,他突然发现如今他的军队正面对着一个巨大的危险:因为第三队三堵墙骑兵挡住了步兵们的视线,他的步兵恐怕还没有发现在自己前面有这样的一队骑兵。
李自成知道,若是步兵们做好准备,而且足够的坚定,骑兵其实是很难直接冲垮步兵们的防御的。但是那是在步兵们做好了准备的前提下,如今他的步兵正在向前行进,如果在这样的状态下,遭到那些重骑兵的直接冲击,那他们就很可能因为来不及转入防御阵型,做好防御准备而直接被击溃。
“快,给刘将军下令,让他转入防御!”李自成喊道,他又想到如今让传令兵赶过去怕未必来得及,便又向他们说了几句话。
一个骑兵奉命去给刘宗敏传令,另一个传令兵则跑到了一边,然后锣声和鼓声就响成了一片。
锣声在战场上一般都是用来传达撤退的命令的,而鼓声则是传达进攻的指令的。这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却也是非常奇怪的,因为这意味着同时在传达两种完全相反的命令。不过李自成知道,经验丰富的刘宗敏一定能从这样的矛盾的指令中明白前面出现了什么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并为此做好准备。
锣鼓的声音传入了刘宗敏的耳朵。就像李自成估计或者说期盼的那样,刘宗敏立刻就明白了,一定是前面出现了什么情况。李自成让人发出这样相互矛盾的指令,肯定是告诉他既不能继续前进,也不能后退,而是立刻就地转入防御。
虽然不明白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刘宗敏还是迅速的明白了李自成的意图,并且下达了转入防御的命令。刘宗敏立刻派人去通知左右两翼的袁宗第和刘体纯,他让袁宗第和刘体纯各自带着自己的队伍结阵防御,而他也同时让自己直属的部队停下来转入防御阵型。这样三支队伍就能够组成一个能相互支持的品字阵。只不过,他麾下上万人的战兵,要立刻转入防御阵型还是需要时间的。
李过同样也注意到了后面的鼓声和锣声,不过他此时却来不及考虑这种奇怪的指令是什么意思了。因为随着第二队三堵墙骑兵不战自溃,敌人的重骑兵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从看到对手的第一眼起,李过就知道自己的骑兵是打不过人家的。看看人家那马,比自己的战马高了一大截,再看看人家身上,以及战马上的那闪闪发亮的,密不透风的铠甲——李过估计自己手中的刀剑多半未必能有效的对付这样的铠甲。
“该死的,早知道我该带个锤子来的。人家故事里讲的,金人的铁甲连环马大概就是这样子吧?”李过忍不住想道。显然,要对付这样的目标,战锤要比他手中的马刀管用得多。他又瞪大眼睛望了望,好确认一下,对面那些骑兵之间是不是拴着铁链。
如果可能,李过也想要立刻解散队形,让手下的骑兵散开来。他也是打老了仗的,他知道对面的家伙们的威力主要来自于他们整齐一致的冲击,如果他们为了打击散开来的三堵墙而解散自己的队形,那他们的战力就小了一大截。而且李过觉得,这些骑兵披着这样厚的铠甲,他们的速度肯定不会太快。
只是李过回头看了看后面的步兵,看到步兵们乱哄哄的停住了脚步开始转入防御,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散开队形,都必须顶上去,为步兵们转入防御争取时间。
第三队三堵墙的骑兵其实也开始慌乱了起来,李过高喊着,大声的鼓励着他们,催动战马率先冲了上去,他的义子李来亨也高呼着挥舞着武器跟在他的身边。受到他们的感染,一些三堵墙的骑兵还是勇敢的朝着面前的那堵真正的铁壁冲了过去。但是,还是有不少的骑兵放慢了速度,渐渐地落在了后面,然后再转向了其他方向。这个时代的军队,哪怕是三堵墙这样的精锐部队,其实也都缺乏战斗到死的士气。
李过挥舞着战刀冲在最前面,李来亨紧紧地跟着他。显然,在这个时候,冲在最前面的人会第一个遭到对手大打击,是非常危险的,所以李来亨一直想要找个机会超过李过。不过李过的马术很好,而且胯下的战马也不错(当然,这个不错只是在三堵墙中算不错,和他们的对手的安达卢西亚马以及阿拉伯马都完全无法相比),所以要想赶上去,却并不容易。甚至因为追得急了点,就在眼看很快就要和对面的明军骑兵撞上的时候,他胯下的战马却突然腿一软,一下子摔倒在地上,李来亨被摔了出去,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李过看到了这一幕,不过如今他也顾不上去管李来亨了。在战场上,随时都会死人,谁都可能死。而且,敌军已经近在眼前了。
李过乘着马直冲过去,在他的正面,一个全身都包裹在银光闪闪的铠甲中的骑兵手中的骑枪向着他猛刺过来。李过一侧身,同时用手中的马刀一拨,便将这支骑枪拨到了一边,如果是一对一的战斗,在躲过这一击之后,李过说不定就有机会用手中的刀来反击一下,虽然他手中的刀多半不能破甲,但是借着对冲的速度,,真的砍上一刀,估计也够对手痛的。当然,李过并不知道,他的对手身上的铠甲和他所熟悉的任何铠甲都不太一样,那些李过所熟悉的铠甲都是紧贴在身上的,马刀砍中它们之后,即使不能击穿它们,也能将力道传到对应的身体位置上,并造成一定的伤害。但模范军重骑兵的铠甲却是整体冲压出来的,它们并不和骑兵的身体直接接触,而是通过内衬和带子之类的悬挂结构,固定在骑士们身上的,所以即使被击中,撞击的力量也并不能直接传到骑兵的身体上,而是要通过这一系列的悬挂传过来,最后由整个身体来承受。所以,其实就算是李过拿着的不是马刀,而是战锤,也不一定就能对这些对手造成致命的伤害。
不过李过并没能砍出这一刀,因为他要面对的可不只是一支骑枪。骑墙式的攻击,除了看起来吓人之外,更可怕的一点是,通过密集的队形,它让对手在相同的空间里要面对更多的武器。就在李过拨开那支骑枪的同时,一柄剑向着他直刺过来。李过赶忙举起左手的小盾抵挡,然而,这柄剑却格外的锋利,借助战马的力量,这柄细细长长的骑兵剑居然直接刺穿了李过手中的小盾,接着又刺穿了他左臂上的臂铠,一下子就刺入了他的上臂。然后啪的一声就断掉了。
李过的马从对手的战马缝隙中冲了过去,虽然挨了一下,虽然受了伤,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是至少李过还在马上。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又是一队骑兵排成整整齐齐的一列,举着马刀,朝着他扑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