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香的船最快能跑多块,我们今天已经见到了,他的船只的状态比我们估计的甚至还要差那么一点。”在船舱里,郑芝龙正在和他的几个弟弟,还有郑森分析今天白天的战况。
“刘香在古雷根本就没有抢到什么东西,他手下的某个笨蛋一不小心把古雷的房子点燃了,然后风又大,火势一下子就起来了,刘香压根没来得及细细搜查,古雷就被烧光了。按李国助,还有其他投降的人的说法,抢来的那点东西,一天只吃一顿饭,最多也就还够吃两天而已。两天之内,刘香肯定要靠岸抢劫。”郑芝豹补充道。
“阿森,你来算算,如果刘香在今天夜间继续保持高速,而且航向继续向南,我们保持最小是多大的速度,可以保证随时在两个时辰之内能追上他们。”郑芝龙说道,如今这些海上的参谋作业,很多都被交给了精通算数的郑森了。
没过多久,郑森就得出了数字,交给了郑芝龙。
“不错,我们就保持这样的速度南下。”郑芝龙吩咐道。
“爹爹,我要是刘香,我肯定不会继续南下的。”郑森突然说。
“嗯,能想到这一点很不错。”郑芝龙满脸是笑的夸奖郑森道,“不过阿森,要是你是刘香,你打算怎么做?”
“继续向南跑,在现在的状态下,无论如何都是死路一条。我想刘香也一定能想明白这一点。”郑森微微的皱着小眉毛说,“我要是他,入夜后就先往东航行,然后转向北方,找个机会去抢一把,如果抢到了足够的东西,就转向大员岛东岸南下。”
“不错,不过如果刘香想到了我们也可能会想到这一点所以他干脆继续冒险南下呢?”郑芝虎也来插了一句。
“他继续南下,两天之内也必须抢劫。我们的船队速度要比他快得多,全速赶过去,还是赶得上的。然后就可以用一次决战彻底消灭他们。”郑森回答道。
“阿森,我之所以前面让你算个最低速度,其实也就是防着刘香的这一手。”郑芝龙开口了,“从这里再往北上,很长一段路程都是我们的地盘,不少岛屿上都有我们的人马。刘香现在的实力,根本啃不动这样的地方,而且他还必须躲避我的哨船,所以他也走不了最短的航线,他必须小心翼翼的绕着走。所以他北上走不快。如今在我们的地盘,稍微大一点的地方,刘香抢不了,他也就能抢几个渔村罢了。根本抢不到足够的物资,不要说从台湾东海岸南下的物资,就是让他的人吃一顿饱饭的东西都未必抢得到。他往北跑,我们一样能抓到他,而且还根本就不需要决战,继续像白天那样和他玩猫抓耗子就行了。”
郑森听了,想了一会儿才道:“爹爹真是算无遗策,却是孩儿自作聪明了。”
“你这孩子!”郑芝龙笑了起来,“你才在海上漂了几天?能想的这么多已经很不错了。为父也不是一下海就有今天的本事的。要说如果让今天的为父去打刚下海那会儿的为父,为父只要有刚下海的时候的为父三分之一,不,是四分之一的船,就能打得他全军覆没了。倒是如果只有现在的你手上四分之一的船,为父多半就只有走为上了。你已经很不错了,哈哈哈!再说多想想多问问总是不错的,怕的就是不肯用心想,不肯问。”
局面就像郑芝龙预计的那样,刘香虽然利用夜色暂时摆脱了郑芝龙的追击,但是他距离脱离郑芝龙布下的罗网还非常远,甚至于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在这张大网中反倒是陷得更深了。
四天之后,哨船传来了消息,刘香的船队袭击的金门附近的几处村庄,不过据报因为这些地方的坚壁清野做的不错,刘香有不敢长时间停留,所以他们所得有限。得到消息后,郑芝龙立刻下令船队全速北上。
两天之后,又再次得到消息,刘香袭击了永宁卫附近的几处村庄,不过同样所得有限。
“距离永宁卫只有大半日的航程了,最多到后天,我们就应该能赶上刘香了。”郑芝龙这样说,他觉得,自己的这个老对手已经是死定了。
……
“阿昌,阿发,今晚我们去祥芝附近抢一把,动作要快,多抢几个村子,尽量多抢点东西。我估计郑芝龙快要到了,抢完这一把,我们就要开跑了。”刘香对几个手下说。
“大当家的,靠现在抢到的东西,我们怕是跑不远。”那个“阿昌”说道。
“这我能不知道?就看今晚了。今晚要是还是没抢到什么东西,那我们就干脆和郑芝龙拼了。”刘香说,也许是因为下定了决心,他眉宇间的忧愁之色倒好像少了很多。
“就是,要死也要拉着姓郑的垫背。”那个阿发也是恶狠狠地说。
当晚的行动并不顺利,在第一个村子,他们就遭遇到了抵抗。一些当地人依托一个土围子抵挡刘香的进攻,因为时间有限,刘香他们也不可能攻下这个围子,只得在围子外面抢了一番,另外还从围子里勒索出了一袋子大米。
第二个村子是个渔村,倒是没有土围子这种东西,但是村民们早就跑了,而且他们把东西都藏了起来,结果刘香他们也没拿到太多东西,相反,刘香本人还不小心崴了脚,在后面的行动中都只能留在船上策应了。
第三个第四个村子也没抢到多少东西,倒是抵抗得很激烈。刘香的好几个亲信都挂了彩。时间也一分一秒的流逝,一转眼,天就快亮了。
“天亮前还来得及抢最后一把。”刘香对阿昌和阿发说,“老子崴了脚,孔璋这小子也伤了。就靠你们带队了。你们都小心点。”
“大当家的放心。”阿昌和阿发都这样说。
刘香在船上看着阿昌阿发带着三百来个海盗走远了,就猛地站起身来,他那扭伤了的脚好像一点事情都没有了。
“孔璋,快带上你的人,把那些船上的粮食东西都搬过来!”刘香喊道。
……
天蒙蒙亮的时候,阿昌和阿发回来了,他们来到海边,看到船队还停在那里,只是却没有人放下舢板接自己过去。
“在搞什么呢?”阿昌说。
“怎么船上好像都没人一样?”阿发也发现好像不对劲了,“人呢?人都哪里去了?”
“好像少了好些船呀!”有人喊了起来。
不祥的预感从每个人的脑袋里升了起来。海盗们都会水,船停泊的地方距离岸边也不远,既然没人来接,他们就跳进海里朝着那些船游了过去。
船上的确没人了,阿昌游到了一条船的旁边,大声的喊叫着,但是根本没有任何人回答他。他沿着锚链爬了上去,发现这条船上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
“人都到哪里去了?就算是郑芝龙突然打来了,他们也不可能把这些船都丢在这里不管呀,这些船怎么着修一修还是可以用的呀?”阿昌这样想着,又看见其他人也都爬上了其他的一些船。
“你们那里有人吗?”阿昌大喊道。
“没有,一个都没有。”
“我们这里也没有,一个都没有。”
一连串的惶恐的回答在清晨的海风中回荡。一种莫名的恐怖的氛围也随着周围淡青色的海雾油然而生,不止一个人想道:“难道他们都遇到什么海怪了?”
突然有个惊慌的声音大喊了起来:“你们船上还有粮食吗?我们这条船上的粮食都不见了!”
所有的人都越发的吃惊了,他们都开始细细的检查自己爬上来的这条船,然后,他们无一例外的发现,任何一条还停在这里的船上都没有粮食了,不但没有粮食了,修补船只要用的铁钉呀,船板呀,还有各种武器,除了拿不动的大炮,火药和炮弹什么的也都不见了。
“我们这里什么都没有!”
“我们这里也是什么都没有了!”
绝望的声音此起彼伏。大家现在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就在他们出发去抢最后的那个村子的时候,原本“崴了脚”的刘香,还有“受伤了”的那些头领们就趁着他们不在,带着人把他们给抢了!刘香他们把这些最宝贵的物资集中到几条状态最好的船上,然后带上那些人扬长而去了。靠着这些东西,他已经能够绕到台湾东海岸回南洋了。而阿昌阿发他们这些人都已经被抛弃了。刘香挽了一个漂亮的金蝉脱壳,而他们就成了那个被脱掉的壳。
“刘香!我日你祖宗!”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的海盗们都破口大骂了起来,但是骂是没有用的,无论怎么骂,都没法把刘香骂回来了,于是骂声渐渐的变成了抽泣声,最后变成了一片哭声。就在这哭声里,太阳越来越高,海雾开始慢慢地散去了,一条哨船远远地出现在了海平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