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清微声势很盛,所以朝廷有意扶持大禅寺,削弱清微的势头,近几年,清微内乱不止,没有原来那种和朝廷分庭抗礼的气势,反倒是大禅寺收揽流民,侵占土地,甚至将触手放到了京畿地区。故
而引来朝廷的忌惮。范仲宣暗中推动收回僧人度牒的事,便也顺理成章。只是接下来天子亲自过问了大禅寺的事,大禅寺的处境便更加恶化了。据
说天子听到有西方佛国的僧人居然在大晋的领土里公然追杀苏籍,认为佛门目无法纪。毕竟苏子思是皇帝亲自册封的县候,还是被列入仙籍的人,这等于公然挑衅天庭。于
是大禅寺还没来得及解决朝廷缩减度牒数量的事,便迎来更惨烈的一项政令。那就是朝廷命令大禅寺限期归还那些侵占的土地,将隐瞒的流民交出来。大
晋毕竟是千年正统,而且天子威望还在,于是这项政令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便发了出去,只是大禅寺到底根深蒂固,所以具体上的施行,便有了困难。
只是天子偏偏一直盯着此事。太
室山的官员们办事拖延,于是天子便派了清微出身的赵子行带着六扇门风火山林四大高手前往太室山,随行还有一众天兵。
如此一来,太室山上下就有些人心惶惶。
不过,大禅寺也想尽办法拖延赵子行的行程。
以至于原本十天的路程,拖延到了二十天。赵子行一行人都还没到太室山。
苏籍就趁此机会,带着数百武林豪杰到了太室山脚下。同
前次只带着苏红药一人不同,此次苏籍不但集结群豪,而且明月山庄在短时间内,封锁了太室山,似乎非要将大禅寺逼上绝路不可。…
…
“师兄,冤家宜解不宜结,要不咱们同苏子思议和?”大雄宝殿上,广化满脸苦笑。“
不可,他欺人太甚,咱们要是再服软,只怕是谁都敢欺负到咱们头上。”很快有高僧不赞成。广
化心里一叹,他当然知道服软的后果,但大禅寺如今多事之秋,实在不宜和苏子思继续斗下去。那
赵子行之所以行程缓慢,可不只是因为他们有意拖延的结果,也是有拿苏子思打头阵的心思。
何况苏子思和清微到底关系暧昧,说不定苏子思和赵子行这对师叔侄,私下有了什么协定。
至于山下那数百群豪,虽然不是大禅寺一众武僧的对手,但真把这数百群豪收拾掉,也不知道要结下多少血海深仇。这
才是广化深为忧虑的事。难
道这数百群豪就不知道大禅寺的厉害,他们不过是狐假虎威罢了。只
要苏子思肯退让,这些人就不足为惧。广
明道:“诸位师弟不必争吵,此事仍有转机。”
广化道:“师兄还有什么良策?”广
明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咱们和苏子思的过节,起因是神山大师和释道宗,如今要解开这个结,自然也在他们身上。”广
化道:“难道要交出神山大师,这可不成,神山大师纵然如今声望受损,但这些年来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咱们断然不能让苏子思伤害他。至于释道宗,他不是还在岷江江底么?”广
明道:“师弟莫非忘了神山大师身边那两位隐宗的神僧?”
广化道:“神禅和神秀两位神僧?他们肯出手?”
广明道:“金刚不坏神功已经于数十年前交给隐宗,现在,我已经答应了神秀大师,将中土佛宗的祖庭转移到五台山清凉寺。”
广化大吃一惊,说道:“师兄,这万万不可。”广
明合十道:“佛宗祖庭的名声,如今对咱们只是负累。若将来到了极乐净土,众师长有何降罪,都由我一人承担吧。”
“善哉,善哉,广明大师,你有此担当,是我佛门的幸事。”
众僧看向来人,即使听了这句话,有点不快,却也一起向来人行礼。“
见过枯荣圣僧。”
这僧人老迈不堪,一副随时要入土的样子,却是如今佛宗最年长之人。自一百年前便在大禅寺挂单,普通僧众都只以为他是一个寻常的扫地僧人。
唯有广字辈的高僧才清楚,这位枯荣圣僧乃是净土宗唯一传人,一身佛法,早已臻入化境,只是不争名利,一心礼佛,才不为人知。这
时,外面生出一丝急促的钟响。
广化蹙眉道:“他们已经到前山了。”
“上次在贵寺收获颇多,现如今又厚颜来向贵寺讨教了。”苏籍的声音如晚风徐徐,传入大雄宝殿。
可众高僧心知,对方人还在前山,只是功参造化,才能将声音传递得这般远。他
们亦是当世高手,要将声音传递这般远,也不是做不到,但却决不能如苏子思这样举重若轻,使人如觉对方在耳边轻语。
甚至,还能撼动心神。
清微先天功之妙,果非寻常。不
少高僧暗自可惜,若非金刚不坏神功早已交付外人,他们大禅寺今日未必没有能和苏籍一论高低的晚生后辈。枯
荣圣僧微笑道:“苏子思着实是飞仙般的人物,老僧去会一会他。”广
化迟疑道:“圣僧,那苏子思动手时可不讲人情,咱们还是等他来吧。”枯
荣圣僧摇头一笑,向广明道:“广明大师,白马寺昔日何其之盛,如今亦是云烟过往,但没了白马寺,却有更兴旺的大禅寺。薪尽火传,如是而已。”
广明合十道:“圣僧所言甚是,广化师弟你随我来,我有要事托付于你。”广
化知道大敌当前,师兄此举必有深意,也不过多询问,径自随广明去了殿后,而枯荣圣僧却出了大殿,足下步步皆有莲花印。
众高僧惊诧不已,因为他们从枯荣身上竟看不出丝毫内息波动,那步步莲花印,也好似非是人为,若天生如此。
如此修为,已然近乎神通。
…
…
苏籍缓步到太室山前山山门,数百群豪随后,他们心情激荡。
这可是千年大禅寺,武学圣地,有晋以来,尚未有人能踏破太室山。他们参与其中,无疑是历史的见证者和创造者。如
果平日里,借他们天大胆子,也不敢冒犯此等圣地,而今有苏籍带头,兼之内伤的隐忧,促成了他们此行。何
况法不责众。他
们这些人,集合起来,本身就是一股莫大的势力,不容忽视。若
是一战迫得大禅寺低头,更会使他们在武林中的声望更上一层。
其实群豪里,不乏有从前跟大禅寺有牵连的人物,只是大势裹挟下,他们过去的私谊,就微不足道。
过得山门,便是连绵起伏的佛殿,气势宏伟,规模浩大,天下佛寺之盛,莫过于此。
偶有飞檐,勾心斗角,陈杂交错。晨
曦飞掠其上,如波光粼粼,至于那一座座琉璃佛塔,在日光渲染下,更是神圣。任谁到了此地,都会忍不住顶礼膜拜。苏
籍心道:“佛宗威仪,确实很能迷惑众生。”清
微从不见如此浩大雄伟的建筑,仅是竹篱茅舍而已。群
豪见状,鼓噪道:“这大禅寺也忒富贵了,不必皇宫大内差,这些秃驴不事生产,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才有如此壮观。”他
们见了这些佛殿,气势登时一短,故而发言贬低大禅寺,好壮自己胆色。毕
竟一上太室山,再无回头路可言。
苏籍笑了笑,对身后群豪道:“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到前面去。”他
在群豪中威信已立,而且似乎主动去探路,群豪自然不会反对,说到底,大禅寺千年名声在那里,他们走到这里,纵然不能回头,可心下的忐忑一直都在。苏
籍说完后,缓步上前,沿着青石台阶,走了大约三百丈,恰是半山腰的平台。
而今寒冬未去,犹有不少枯枝败叶洒落山道。
但此处的平台,整洁如新。
却是一扫地老僧刚细心打扫过。只
是苏籍却瞧出,这地面却无一点打扫后遗留的痕迹。
仿佛那些枯枝败叶,自发离去了这方平台。便
是微尘也近乎不见。青
石的地面,洁净如明镜,若拂去尘埃的灵台。
扫地老僧持帚而立,形容枯槁,似随时都会老死。苏
籍道:“大师是大禅寺的人吗?”
扫地老僧摇头道:“贫僧枯荣,只是大禅寺的挂单僧人。”
苏籍道:“既然如此,大师何必为大禅寺出头?”他
心知肚明,老僧就是来拦阻他的。
扫地老僧看向苏籍,说道:“上次苏施主来大禅寺时,仍是可以见到火气,如今却是不见了,先天气功的妙处,苏施主只怕现在感慨更深,所以苏施主何不专心武道,少理俗务,体会更多天人之道的乐趣?”
苏籍笑道:“大师眼力不差,那你为何也要出头,不怕我坏了你苦心修炼的枯禅,一生心血,付诸东流?”
枯荣圣僧要当高人,劝退苏籍,苏籍也不尊老,直接一针见血,点破对方修行的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