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是半空中秋十三娘虚握成虎爪的手。虎
爪绝户手!
这是一门失传的上品武技。
于如今重现人间。树
叶哗哗掉落,似乎也在遮挡苏籍的视线。
而他明明立在一根轻盈的树枝上,可是身形却十分不分明,甚是模糊。
那是他的身体在极小的空间内不断移动,任何他显现出的身影,都可能在对方攻击抵达的一刹那,化实为虚。
虎爪绝户手如实到来,无匹霸道的气劲,将苏籍所呆的一丈空间笼罩,他身遭的树干和枝叶瞬息间化为齑粉。可
是苏籍竟毫发无损。
这好似山洪涌来,将一个人吞没,最后却发现他滴水未沾。秋
十三娘并未有丝毫失落,只这一下,苏籍已经精力大损。她在距离苏籍不足五丈的另一株树上,冷冰冰地瞧着对方。只
是她右手有些不自然的垂着,食指的指肚正淌下一滴鲜红的血。
饶是她抓住机会,一击而中,教苏籍大损功力,但也不得不被苏籍的剑气反击,受了皮肉之伤。
先天气功,果是不可测度。苏
籍将脚抬起。秋
十三娘却将注意力放在他肩膀上。沉
肩发力!
苏籍竟凌空抖腿,踢出利刃一般的气劲。
确切的说是无形的风刃。
簌簌!
秋十三娘迈动出巧妙绝伦的步伐,身周同样有落叶纷飞,她在纷飞的叶子中,翩翩起舞,轻盈且有力量,如同暴风雨中的蝴蝶。苏
籍的腿没有停歇,肩头更是抖动得无比厉害。唯
有具备高明武学眼光的人才能看出苏籍这一切是通过抖肩,将肉体的力量化零为整,通过腿激发出去。
这一下集合了靠山崩、半步崩拳、通背拳以及无影腿等一系列高深的外家武学,非武学宗师不能为之。秋
十三娘更是深知这一点,她知道苏籍已经往武学大宗师迈出坚实的步伐。在
武道修行上,她甚至已经落后对方一步。
有时候武学上的一步之遥,可能费尽毕生心血,都未必能赶上。
但此时此刻,她是占优的。薄
如蝉翼的弯刀,划破无形的风刃。
秋十三娘好似绝世武者,迈出坚定有力且极具爆炸的步子。轰
轰轰!
连空气都忍受不了秋十三娘行动间带出的高速摩擦。
弯刀毫不留情劈向苏籍的面门,且封死他所有可以预料的变化。苏
籍甚至只来得及退一步。
弯刀的刀锋及面,破开花七替他新制好的面具。
一分为二。苏
籍的眸子露出来,如古井深潭般平静。
可是瞬息间又生出波澜,好似平静的海面掀起一阵海啸。
目中精光大盛,如皓月之明。
秋十三娘不由自主头一疼!斩
神刀!她
想起一种传闻中的武学,将精神凝结为刀刃,攻击对手。这
种以神为兵的武学,远比以气为兵的武学凶险,一个不慎,就可能把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
因为人的神魄相比肉身气血实在太脆弱了。
如果出现问题,轻则变成白痴,重则变成活死人。
额头出现剧烈的疼痛,真气没有精神引导,竟开始散乱。
她浑然料不到苏籍在真气衰竭下,竟使出如此铤而走险的招式。
身子猛地一沉,往地面而去。苏
籍哪里会给她逃走的机会。
他奋起全身的真力,拍出一掌。
秋十三娘没有硬接,而是身子好似棉絮一样,将掌力化解干净。然后身子又如蓄满力的弓弦,猛地蹦起。
突然间,在她身边划出一道刀光,好似彩虹一样。
饶是秋十三娘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武功,亦丝毫没有料到有人会横插一刀。
而且这一刀无论速度还是力量更或者说是角度,甚至是时机都无可挑剔。如果是平常的她,自有时间从容化解这一刀,此刻却避无可避。她
只能身子一斜。一
条雪白的胳膊同她身体分离。地
面冒起浓密的白烟,好一会才散去。胳
膊和人都消失了。
花七从烟雾中走出来,瞧着靠在树干边的苏籍,笑吟吟道:“我这一刀不丢人吧。”苏
籍没好气道:“快扶我一把。”
花七却走得极慢,他道:“我可得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人。”苏
籍瞪了他一眼。花
七嘻嘻一笑,说道:“好吧,我来了。”
他一步踏出,眨眼功夫就到了苏籍身边,伸出手扶住他。
其实不是苏籍已经全身无力。而
是趁着这一扶,花七身上的阴气就往苏籍身上流去。
老阴生少阳。
得了花七相助,苏籍一会就神气饱满。两
人其实若在一起,真气可以互为阴阳表里,生生不息。而且两人心有灵犀,看似两人,实则一体,若是刀剑合璧,远胜过世间任何需要两人合使的武技。什
么两仪刀、两仪剑的配合,都远不及两人天生具备的默契。
这也是苏籍和花七的底牌。苏
籍道:“走吧。”花
七道:“去哪?”
苏籍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刚才你是故意放她走的,是为了顺藤摸瓜,好找出阴曹地府在神都的巢穴。”
花七笑了笑。当
初苏籍被阴曹地府用万里香追踪,花七由此得灵感,也秘制出一味药香,比万里香更加难以察觉。
哪怕秋十三娘将断臂接起,并封住血气,花七也能知道她的方向。。只
是这药香的追踪距离只有一百里,比起万里香的距离还是差了许多,所以苏籍才急着要花七帮忙恢复功力,如此才好神完气足地去追踪秋十三娘,更能避免再生出其他变故。两
人并肩穿过神都的大街小巷。
速度如同鬼魅。
有打更的更夫瞧见,都以为遇上了鬼,连着好几天不敢去他们去过的地方。当
当当当当!镇
抚司的衙门外响起更声。几
乎绕着偌大的神都走了一圈,苏籍才回到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他已经不是沈道子。没
有多少感慨。苏
籍道:“她藏在里面。”
花七道:“早该料到的,说不准人家正在赵子行房里。”
苏籍想起五年前,也是她救走赵子行。赵
子行清微的芝兰不做,竟去做阴曹地府的走狗!
苏籍轻轻哼了一声。
花七道:“擅闯官衙可是大罪啊。”
他嘴上这么说,人却一溜烟地进了里面,比苏籍快得多。洛
水滔滔分流的声音,在南镇抚司所在的竹林里亦可以清晰无比的耳闻,站到高处的塔楼,还可以观赏天门景象。
苏籍和花七的身影在竹林里若隐若现。
整个南镇抚司便是一个小型的五行阵法,一旦运转,金木水火土流转不停,旁人难以测知根底。这
自是赵子行的手笔。
清微的五行阵,苏籍自然了解。
只不过五行阵有千变万化,因人而异。
赵子行对五行阵自有理解,故而苏籍一时间也不能看透。仅
能先凭借对五行阵的了解,暂时不引动阵法的反击,免得打草惊蛇。
对于这位师侄,苏籍不曾有过小看。
他知道五年的时光,赵子行也定然不小的进步,何况他身后还有神秘莫测的阴曹地府。而
阴曹地府最具忌惮的便是判官。
即使五年来苏籍和花七建立起明月山庄这样的庞大组织,但依旧找不到有关判官的任何现实信息。
甚至苏籍和花七都有类似的感觉。
假如判官要出手对付他们,他们将没有还手之力。苏
籍抛开万千思绪,找到阵法的一个要害,屈指弹出一根气丝,试探阵法的变化。
花七紧随他身后,仿佛他的影子。
……
灯
火阑珊,赵子行自一丛灌木的暗影里走出来,面前是秋十三娘,她披散长发,揉了揉脸,一下子大变模样。
举手抬足间,竟带有丝丝无相魔功的韵味,却又透出一股空灵自在。只
是右肩沉沉垂下,显得不自然。赵
子行叹息道:“十三姑娘,你何苦又去招惹我小师叔呢?”
十三淡淡道:“他已经追来了。”
赵子行并不在意这件事,而是缓缓道:“不过,你居然会吃亏,真想不到他这几年居然进步得这样快。连你的自在功,都赶不上他。”
十三道:“主要是他还有一个帮手。”
赵子行微微一奇,说道:“那个花七?”
十三点了点头。赵
子行沉吟道:“这人来历倒也清楚,可是他这一身本事的源头,却没有人知道,仿佛凭空而降一般。而且手段厉害得紧。我小师叔这个人虽然才高智绝,可多少有些清傲,有些事是不屑为之的。但他不同,行事没有拘束,且心思缜密歹毒。此前我不知道小师叔真实身份,还派人潜入过明月山庄,试图监控这个新崛起的组织,结果派去三十二个人,其中三十一个在半年后便再无音信,至于最后那一个,起初我以为他得到了明月山庄的信任,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有关于明月山庄的情报传递过来,直到我近日重新理了一遍他发的消息,终于教我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想来他可能是被明月山庄收服,更或者是对方故意放出的烟雾,想要迷惑我。无论是哪个结果,都可谓是打了我的脸。显然,这都是那花七做下的事。”十
三道:“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是不堪一击的,我想你比我更明白这个道理。”
赵子行沉默,他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周
围泛起了一阵微风。
十三冷冷一笑,花墙起了雾气,两人消失不见。
片刻后,苏籍和花七的身影出现。
苏籍道:“他们应该刚走,显然是察觉到我们了。”
他暗自叹口气,虽然破开五行阵的迷障,可还是教他们提前察觉。
花七道:“百里香的效果也没了,看来她是用了某种手段,彻底封堵了自身气息的流出,这种手段一般时效不长,而且她应该没走远。”
他走到一堵花墙,摘去一朵有刺的蔷薇,轻轻旋转,花瓣簌簌落下,只留下最后一片。玩了这么一下后,花七微微一笑,说道:“忙活这么久,我有点困了,回去睡觉吧。”
苏籍点点头。
两人悄无声息离开。
花墙渐渐泛起雾气,又渐渐散去。
过了一会,花七和苏籍又出现在这里。
花七道:“真是够谨慎的。”
原来他们刚才是假意要走,实则在远处观察,但对方还是没有冒头。适才的雾气,也不过是豁人耳目而已。苏
籍道:“回去吧。”
花七似笑非笑地看了苏籍一眼。
苏籍淡淡道:“在没有彻底弄清真相前,我不能真正把他当仇人一样看待。”
花七知道苏籍说的是赵子行。毕
竟是他是赵子行的小师叔,有许多年的情谊在。花
七呵呵一笑,他没有感情,是冷血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