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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秋十三娘

    

    宇文信微笑道:“你可知道这座赌坊是谁开的?”

    苏籍道:“当然知道。”

    赌坊的主人是玉真公主,她的号是“持盈”。玉真公主是当今天子的妹妹,多年前便出家为道士。

    她青春烂漫时便好道,但出家为道士却另有缘故,因为那件事,天子对她也多有纵容。

    事情的主角除了玉真公主外,另一个主角是苏籍的大师兄柏阳子。

    往事多少风雨,而今都到眼前。

    苏籍微微沉思。

    这件事也导致他一生中唯一一次和柏阳子交恶。

    “多少赌徒以为持盈是好兆头,却不知道‘持而盈之,不如其己’的道理,这是告诫他们要适可而止,不能贪得无厌,否则金玉满堂,也是守不住的。”宇文信发下感慨,道出持盈的真正含义。

    只是能做到适可而止的人本没有几个,连他宇文信都不敢说自己能做到。

    赌坊取了这个名字,并不能阻止赌徒们前赴后继为赌坊送钱,当然赌坊本意也是要赚他们的钱。

    毕竟这个名字的最大作用就是让那些牛鬼蛇神不要来找赌坊的麻烦。

    进入赌坊,便是豪华的大厅,说句金玉满堂,绝不会有丝毫不合适之处。

    宇文信似已成这里的常客,对于里面的门道颇是熟练。“这边是棋牌区,可以六博、樗蒲、塞戏、弹棋、围棋、马吊、麻将、押宝、花会、字宝等,那边是斗动物的,有斗鸡、斗鹌鹑、斗画眉、斗鹪鹩、斗蟋蟀以及斗鸭、斗鹅,还有赛马、走狗等。”

    赌坊很大,简直是一座庄园。

    苏籍他们先去的是棋牌区。

    宇文信来过多次,已经有一些赌客认得他,都知道他极厉害的人物,每次来必然赢钱,却又极有分寸,绝不贪多。

    但大部分人的目光都放在苏籍身上。

    “那是沈道子。”有眼睛尖的人对周围同伴道。

    “他就是沈道子?这人来这里做什么?”

    “谁知道,听说他和南康公主关系不一般。”

    “嘿嘿,连魏国公的爱女都为他神魂颠倒呢。”

    “可不敢胡说。”

    ……

    总之苏籍一来,就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他们虽然议论纷纷,却也有点小心翼翼。若不是仗着人多嘴杂,他们却是不敢随便嚼舌头根的。

    而且他们对苏籍多少有些羡慕嫉妒恨。

    “先玩一会。”宇文信对苏籍附耳道。

    苏籍道:“嗯?”

    宇文信微笑道:“我等人。”

    苏籍“哦”了一声。

    宇文信便去玩牌九。

    苏籍哪都没有去,只是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

    他来时引人注目,过后众人好奇心减退,毕竟赌博比苏籍更有吸引力。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信等的人还没有来。

    但宇文信已经没有玩耍的兴致,他对苏籍拍肩道:“去那边看看。”

    宇文信指着的方向在玩骰子,此刻荷官的额头已经布满汗水,因为他这一桌,庄家已经连输了九把。

    若是再输,已经不是他能不能保住饭碗的问题,而是能不能保住全家老小性命的问题。可他做了几十年荷官,从没遇见过这种事。对方明明什么动作都没有,但每次总能下对赌注。

    他很清楚对方绝对出千了,否则人哪有这么好的运气,而且对方每次都能压中。

    可是这个人也是赌坊的常客,按理说没有这么大本事才对。

    荷官正对面是个干瘦的人,尖嘴猴腮,眼睛尖尖的。他是老赌棍。

    此刻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架势,道:“开。”

    荷官猛地揭开盖子。

    他手在发抖,几乎不敢看这次开的点数。

    但他还是鼓起最大的勇气往骰子看过去,还没等他看清楚,就听到对面那个干瘦男子一声尖叫。

    随后荷官欣喜若狂。

    这局干瘦男子输了,而且输掉了所有的筹码。

    那个干瘦男子大叫道:“你们出老千。”

    荷官擦拭了额头的汗水,说道:“本赌坊向来公正,愿赌服输,你说这话,显然是不信任我们赌坊了,你请吧。”

    干瘦男子还要辩解,两个大汉却直接按住他的肩膀。

    他感觉两只肩膀像是被铁钳夹住一样,肩胛骨都要碎掉,痛哼一声,却不敢再乱说话。

    然后两个大汉将他架出去。

    干瘦男子被扔出赌坊,他身边一个瘦黑的少年将他扶起来。

    干瘦男子又一脚将他踹到地面上。

    少年默默不语,掏出一张筹码,那能换一百两银子。

    干瘦男子看着眼睛发光,欲要再进去赌。

    少年拽住他衣角。

    “哼,这次你要是再错,我就把你卖去做昆仑奴。”

    少年现出畏惧的神情。

    却又坚定的拉起干瘦男子的衣角。

    干瘦男子骂骂咧咧道:“老子不赌,拿什么养活你。”

    少年摇摇头道:“已经够了。”

    ……

    远处,宇文信对苏籍道:“看来是那个小子帮那个人赢的钱。”

    苏籍道:“是的。”

    宇文信道:“那小子看来有点特异之处,不过连那个人的拳脚都躲不开,真是奇怪。”

    如果少年是以眼力和耳力来判断骰子点数,说明该十分敏捷才是,那人不过是个普通人,甚至常年营养不良,按理说他的拳脚该当十分容易躲开才是。

    苏籍道:“我倒是在想另外一件事。”

    “你是说,刚才他们为什么会输?”

    “嗯。”

    “前面都赢了,最后一局却输了,但还留下一点筹码,有意思。难道他小小年纪,已经懂得适可而止,知进退,明得失?”

    “中庸说‘至诚之道,可以前知’。我觉得他不是懂得适可而止,而是预见到了赢下去有危险。”

    “为何你会这样认为?”

    “你看他眼睛。”

    少年的眼睛清澈又明亮,这双眼睛无论生在谁的脸上,都会成为那张脸最好的装饰,但如果仔细看,少年的眼神又十分呆滞,那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眼神。

    或者用一个成语来形容。

    “呆若木鸡!”

    对于普通人来说,“呆若木鸡”只有一个意思,那就是痴傻发愣。

    但对于苏籍这种道庭正统出身的人而言,这个成语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精气神完全收敛。

    精气神完全收敛,说来容易,做到却很难。

    至少苏籍都没法让自己做得像少年这样完美,不泄露任何一分精气神出来。

    若不是他此前一劫后,身上出现新的神妙改变,根本意识不到这一点。

    这还是前提他已经知道少年有特异之处的情况下。

    干瘦男子又对黑瘦少年施暴。

    宇文信大步过去,像是提小鸡一样揪着干瘦男子的脖子,说道:“滚开。”

    他一副胡人长相,身高力大,眼睛眯起来,像刀子。

    干瘦男子只一望,胆都给吓破了。

    宇文信知道这种烂人就不能给他好颜色瞧,直接将他丢到远处。

    干瘦男子打了个滚,忙不迭的跑走。

    少年略带畏惧地看向宇文信。

    宇文信道:“不要怕,能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骰子的大小吗?”

    少年摇了摇头。

    苏籍走过来。

    少年向他看过去。

    宇文信注意到少年看向苏籍时,完全没有那种怯弱,似乎还有所依恋。

    苏籍自己也觉得奇怪,难道是因为他面相很善。

    但不至于吧。

    少年嘴唇微动,似乎要说些什么,忽然又抱着头。

    宇文信忙俯身去查探他的情况,突然脑子好似被针扎一样,十分疼痛。

    随后他脑子一片空白。

    苏籍似无所觉,轻拍少年的背。

    少年才缓和下来。

    只是刚刚这一下子接触,教苏籍惊骇不已。

    因为他一下子感应到一股无边无际,好似汪洋的精神力量。

    他不知道老头子的精神力量有多强,但至少少年的精神力量是他目前所见最广阔的了。

    现在苏籍就像是南华经中《秋水》里的河伯,突破之后,正欣然自喜,却东流而见汪洋,只余下无尽叹息。

    事到如今,苏籍不得不怀疑这黑瘦少年很可能就是大神官。

    只是他好似出了一点问题。

    “交不交人?”苏籍心头犹豫挣扎。

    他猛地瞧向少年。

    少年的眼睛正对着他,明净如莲。

    苏籍抑制住叹息声。

    “你走吧。”

    苏籍又对宇文信道:“我们回赌场。”

    宇文信虽然千般好奇,但苏籍这样说,他也只好依了,何况他还要等人。刚才大脑刺痛,他不知道是不是跟少年有关系,还是别的原因,可到底来得快去得快,所以宇文信没有过分追究。

    他对少年道:“别跟着那个男的了。”

    少年点点头。

    苏籍和宇文信又往赌场走去,过了一会,苏籍觉得有点奇怪,回身一望,少年正拽他衣角。

    宇文信瞧过来道:“看来他是想跟着你。”

    对于旁人而言,少年可以说是个聚宝盆,对于两人而言,千金不过唾手可得,对于少年根本没有贪念。

    何况苏籍还怀疑少年的真实身份。

    不过他也只是怀疑,毕竟从身形来看,少年和那日所见,差距甚大。

    但苏籍明白,世间能改换体貌的未必只有无相魔功。

    宇文信道:“我先出去一下。”

    苏籍和少年在门口等他。

    很快,宇文信回来。

    他道:“这小家伙就是这里的人,他父亲是个昆仑奴,母亲是新罗婢,偷偷生下他,不过他父母在他出生不久后就死了,是那个烂赌鬼收养的他。”

    苏籍心道:“看来我猜错了。”

    既然少年的来历很清楚,那么他之前的推测多半是错的,只是少年那无边无际的精神力又如何解释。

    苏籍知道这世间有许多奇诡难解之事,但少年那种精神力量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何况若是少年若一直有这样的精神力量,那烂赌鬼怎么会穷到现在,或者少年又怎能一直不被发现异常。

    苏籍判断出少年这点特异怕是近来才有的。

    “我等的人来了。”宇文信道。

    苏籍暂时收敛杂乱的思绪,知道宇文信等到了他此行要找的重要人物。

    从赌场的二楼走下来一位眼如秋水的女子。

    有的女人美貌在身材,在精致的脸蛋,但这个女人一出现,只用一对眼睛,就足以征服天下大部分男子。

    宇文信低声道:“这是秋十三娘,她是持盈赌坊另一位大股东。”

    无论是谁,能和玉真公主合伙做生意,都不可小觑。

    秋十三娘眼睛是她浑身最美的地方,但除了眼睛,她其他部位也很美。肌肤雪莹,五官无可挑剔,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足以呼唤起任何男子的抚摸欲望。

    但她却不苟言笑。

    冷若冰霜。

    一个这样美的女子,本该冷一点,否则麻烦就多不胜数了。

    苏籍很懂得这道理,更懂得不要轻易招惹漂亮女子的道理。好吧,这句话显得不是那么有底气,他接触的女子都很漂亮。

    可是苏籍无有觉得这个女子比他以往接触的任何女人都更麻烦,更棘手。

    所以哪怕他这样喜欢看好看事物的人,都忍住不多看秋十三娘一眼。

    只是秋十三娘走了过来。

    宇文信露出文质彬彬的微笑。秋十三娘无视了他,只看向苏籍,说道:“你就是沈道子。”

    “如果没有别的沈道子,那我就是。”

    “我想请你为我写一首词。”

    “不写。”

    “只要你答应,我就帮你朋友。”

    宇文信听到不由怦然心动,他恨不得一脚踢到苏籍的屁股上,叫他快点写。当然这只存在他想象中,现实里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打不过苏籍。

    苏籍道:“所以你知道大神官的下落咯。”

    秋十三娘冷冷道:“你是给我下套吗?”

    如果秋十三娘承认她知道大神官的下落,怕是过不了多久朝廷的人就会找上门。哪怕她和玉真公主关系再不错,在这件事上,玉真公主绝对帮不了她。

    “实话实说而已。”

    “我当然不知道,但有人知道。”

    “谁?”

    “平原子。”

    饶是以苏籍的淡定,此刻也不由动容。

    有人说“天涯海阁未必无所不知,但平原子一定无所不知。”

    因为天涯海阁的无所不知建立在他们庞大惊人的情报网上,可平原子不同,他是神夏以来,最有天赋的一个术士,也是道士。

    李守诚一脉已经得算道之精髓,但平原子不同,他是天生此道中人,甚至有人以为他就是易之化身。

    因为平原子根本没有老师,从幼年时,便自然从天文上明悟易道精髓,自少年起,给乡人算卦,每卦必中。

    到后来名声大震,引起官府注意,曾被征辟为少府丞,后来辞官离去,杳然不知所踪。

    而且平原子还有一个奇特之处,那就是他没有睡眠。

    一生不曾入梦。

    但精神仍旧远比常人旺盛。

    这一点苏籍倒是能明白,精神越强大,便越不依赖睡眠。

    因为这种人只需要少许闭目养神,就可以恢复旺盛的精力。

    苏籍道:“平原子能知万事,所以别人是找不到他的,那你又怎能找到他。”

    “这你就不要管了。”

    苏籍心中一动,问道:“难道你就是平原子。”

    秋十三娘脸上的冰霜化开,笑道:“沈道子难道是个呆子。”

    她一笑风情万种,好似教人回到阳春。

    饶是以宇文信的定力都心中一荡。

    苏籍知道自己猜错了。

    秋十三娘道:“不过难怪你能写出那样的诗词来,因为你的思维确实和常人不同。”

    宇文信拉过苏籍,说道:“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帮我,写一首词对你还不是小菜一碟。”

    苏籍道:“一首词就能换这样的好事,你不觉得太便宜了么?”

    宇文信道:“我当然知道,但写一首给她又能吃多大亏。”

    苏籍忍住白宇文信一眼的冲动,这家伙当真是崽卖爷田不心疼。

    他对秋十三娘道:“你还是找他提别的要求吧。”

    秋十三娘道:“那算了,没兴趣。”

    宇文信赔笑道:“别,还请十三娘给个机会。”

    他一阵死缠烂打。

    秋十三娘被磨得没脾气,说道:“既然如此,这里是赌场,咱们就赌一局。你赢了我就和你谈交易,你若是输了就帮我去做一件事。”

    宇文信没有失去冷静,警惕道:“什么事?”

    秋十三娘道:“总之是你力所能及,也不会教你太过为难的事。”

    宇文信道:“好,赌什么。”

    他是天山派的传人,草原上的英雄,对自己信心十足。

    哪怕秋十三娘是开赌坊的,他也不怕。

    “赛马。”

    宇文信先是一喜,又是一忧。

    草原上的男儿无不是马背上长大,赛马可以说是对他极为有利的赌博方式,正是如此,他才不得不有忧虑,因为秋十三娘不会不知道他是草原人。

    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这是他行军打仗克敌制胜的法宝。

    因此宇文信没有半点大意,继续问道:“如果我和你都选中一匹马怎么办?”

    秋十三娘道:“放心,你先选,我绝不跟你选一样的。”

    宇文信也没有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