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公主身边亦没有人跟她寒暄,因为她带着青提。
圣上对小侯爷的态度不明,但多一事总归不如少一事。
对于公主,旁人不敢不敬,对于小侯爷,旁人不敢亲近!
至于随公主前来的苏籍,自然更不引那些王公贵族注意。而苏如是已经先去后台准备,她是压轴人,要出场得等许久。
天子还没到场,王公们都很随意地分作大大小小不同的圈子,看得出每个圈子都有其核心。
那是自然形成的。
由地位决定。
“是不是很无聊?”南康公主向身边的苏籍道。
“还行吧,比如这点心就不错。”苏籍随手从一个宫女手中的盘子取来一块点心。
中秋夜宴尚未开始,所以宫女们先端来一些点心,让贵人们先填填肚子。
当然大部分贵人们都不会吃,主要是吃东西,说话交流就不太方便。
苏籍倒是十分不客气。
南康道:“你喜欢吃,我把厨子要回去,每天给你做。”
苏籍道:“你这话可把我感动了。”
南康“切”了一声。
这话若是别人说,她一定不给好脸色,但苏籍不一样。她知道苏籍就是这个性子,而且苏籍心里也没有什么尊卑观念。
“微臣参见公主殿下。”远处赵子行走来。
“免礼。”
赵子行又向苏籍道:“沈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籍微笑道:“走吧。”
他拍了拍青提头,说道:“想吃东西就吃,你正长身体,别饿着自己。”
青提看了看南康,南康道:“听先生的。”
苏籍笑着和赵子行到一边去。
赵子行道:“沈兄,你现在和公主殿下的关系真是好。”
苏籍道:“你觉得不好?”
赵子行道:“还是希望你别忘记你是北镇抚司的人。”
苏籍道:“我记得,魏凌云都没说什么。”
赵子行打个哈哈道:“那是我多嘴了。”
“无妨,你反正还有多嘴的话要说。”苏籍淡然道。
赵子行笑吟吟道:“沈兄神机妙算。”
苏籍不置可否道:“说吧。”
赵子行道:“盯紧一个人,如果有必要的话,要出手拿下他。”
苏籍道:“是谁。”
赵子行笑了笑,拍了拍苏籍的背。
他不是在拍背,而是在写字。
苏籍若有所思地看了一个中等规模的圈子,里面的核心正是侍中范仲宣。大晋神朝没有宰相,但三省之长中书令、侍中、尚书令都有实质上的宰相职权。侍中百官排位,也仅在尚书令及大将军之下,还在中书令之上。
这等大人物的影响力,绝对非常恐怖。
而今夜赵子行居然要盯紧他,甚至拿下他。
毫无疑问,这定是出自天子的指示。
“诏狱呵。”
苏籍很清楚,这位范侍中怕是要成为南北镇抚司成立以来,第一个进入诏狱的大人物。
此等大事,直到现在赵子行才通知他,苏籍很能理解。
因为若是提早告知,说不定会泄露机密。
可能到现在知晓此事的,亦不过三五人。
只是这么重要的事,为何会让苏籍参与其中。
也许是天子对南北镇抚司能力的考验,甚至也是赵子行对苏籍的考验。
范仲宣似有所应,回看苏籍一眼。
他气度泱泱,还含笑致意。
却浑然不知,过不久他就得沦为阶下囚。苏籍便是要抓他的人。
“他的武功未必在我之下。”苏籍做下判断。
武学抵达通幽之后,便入先天,为武学宗匠。仅从外表,很难判断对方武力的高低,但有些细节还是可以反应出一个人实力的强弱。何况先天气功是古今罕见的奇功,苏籍在这方面的敏锐感觉,亦是其他人所不能及的。
赵子行拉着苏籍走向范仲宣那群人。
范仲宣今年已过花甲之年,却精神抖擞。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十分清瘦。他武功很高,便是要更年轻一点,其实也是可以的。只是作为位高权重的侍中,还是看起来年岁大一点好些。
圈子分开,让出一条路。
范仲宣笑道:“子行啊,许久没见你来找我下棋了。”
赵子行道:“侍中平日里要处理那么多机要,子行怎敢来搅扰你。”
范仲宣淡笑一声,又看向苏籍道:“原来这位便是沈道子,果然是位俊杰。”
他说话前,已经有人对他耳语一番。
苏籍不卑不吭道:“范大人过誉。”
赵子行道:“侍中刚才言笑晏晏,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范仲宣道:“正说着如今东胡的局势呢,子行要不也来抒发一番见解。”
原来近日东胡达德可汗愈加暴虐,屠戮了不少功臣权贵,引得人人自危,因此不少部落举起反旗,冲击王庭。
而诸王子也趁此机会,暗中扩张,还有其他部族蠢蠢欲动。
东胡分裂之势,已经无可避免。
赵子行道:“我不过是清散闲人,能有什么见解。”
范仲宣笑道:“罗浮山有苏子思当闲人已经够了,子行还是得负重致远。”
赵子行道:“我小师叔已经不是罗浮人了。”
范仲宣道:“我瞧此事是误会,写得出‘千钟美酒,一曲满庭芳’的苏子思,哪里会是小人。可惜啊,老夫事务繁忙,否则早些年便该见苏子思一面。”
他位高权重,才敢说出这种话。否则别人要是大庭广众下为苏籍开脱,定要遭清微记恨。
只是范仲宣不知道自己跟前的沈道子便是苏子思,更不知道不久后,苏籍将可能亲手捉拿他。
苏籍道:“范大人何不急流勇退?”
他此话一出,众人皆惊。
要知道范宣子出身将门世家,如今也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身为侍中,不说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但也是天下权势最盛的一小撮人。叫他急流勇退,可不是一般人有勇气能说出来的。
赵子行神色不变,道:“沈兄,休要说胡话。侍中大人正当年,还得为苍生谋福祉呢。”
苏籍此话一出,范宣子也怔了怔,心想:这沈道子是口无遮拦,还是纯粹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