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公英愣住了,这下才注意到她刻意抹在脸上的胭脂和涂抹在唇瓣上的唇红。
说起来,刘公英这个人长得算是非常英俊,剑眉潇洒入鬓,虽然看起来很凶,但偏偏英气十足,一头乌发刚毅笔直,衬着他周身气质也带着凌厉杀气。他长大到现在,周围桃花无数,没少收到过我喜欢这么句话,甚至强如沙川公主直接绑架,也是存在的。
因此苏杏子这红着脸的告白,虽然动听,但称不上稀罕。
是以,苏杏子看着他一脸冷漠没有动静,害怕地退了两步,把抓着的手松开了。
“我……”
刘公英沉默不语地看着苏杏子,又看了一眼在一旁暗自窃喜的李布依,只觉得心头的火气更大了。
“无聊。”
遂拂袖转身离去。
李布依只觉得,这人!怎么这么扶不起啊!气得她直跺脚:“诶你这个人,说两句好的啊!”
刘公英背过身去,潇洒地走了。
“布依,算了。”苏杏子把头埋得低低,看不清表情,半晌,几滴清泪落在她的手背上。
李布依看着她,愣住了神,有几分担忧,伸手拉了拉:“杏宁。”
“没事啦,我真的没有关系。”她扬了扬头,把眼泪逼回眼眶:“不能哭,妆会花的。”
李布依看着她,欣慰一笑:“嗯。”安慰道:“刘公英这个人呢,只是性格冷了一点,他可能是被你的告白吓到了,没关系,等他好好考虑考虑,会接受的,高兴得不得了接受的那种!”
苏杏子扯了扯嘴角道:“布依,谢谢你,其实,我真的挺羡慕你的。”
李布依赶紧侧过耳朵,你一国公主羡慕我个什么劲?
苏杏子慢慢道:“其实,我看得出来,刘公子喜欢的人是你。”
“哈?”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看你的眼神,对你的耐心,和对我的都是不一样的。他可以为了你千里迢迢赶来千秋,你不会觉得,他是因为仗义才来的吧?”
苏杏子看着一脸懵比的李布依噗嗤一笑:“傻瓜,他喜欢你啊。”
“喜欢我做什么?”李布依感到难以置信,难不成,她真的走了桃花运?身边接二连三的男子开始爱慕起自己?
“可惜,布依姑娘对刘公子,没有那个意思。”杏子顿了顿道,“布依姑娘仰慕的是漠王叔,对吧?漠王叔要是知道又这般多的男子爱慕李姑娘,还不得醋死。”
苏杏子噗嗤一笑,谈笑间,好像肚子里装了一大堆坏水,但心里,全是苦水。
“这布依可得亲自去问问他了。”苏杏子微微一笑,漂亮的眼睛完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李布依想了想,不在意地抱着脑袋道:“无所谓,不像知道,我就不去问了。”
喜欢与告白不一样。喜欢可以默默藏在心里,告白是宣告我要追你。于二者的感情之间,成熟点的做法,告白不是冲锋的号角,而是宣告胜利的情趣。
可惜李布依对刘公英,不仅没有要冲锋的意思,更不会有要胜利的意思,对她而言,他们只是欢喜冤家,打打就散了。可是苏杏子不一样,她已经宣告冲锋了,自己再去抢她的风头,忒不仗义。
是以,刘公英被李布依明令禁止不允许踏入周身三步。
刘公英只说了一句:“神经病”之后,很失落地走了。
李布依养病养了三天,这三天时间里,致力于帮苏杏子倒追刘公英,才明白女追男隔层纱,都是放屁的鬼话。
苏杏子送去的食物,直接扔了出去;把苏杏子洗干净送床上了,直接把人给丢了出来;苏杏子去问刘公英问题,闭门不见……
李布依站在客栈地下嚼草根,看着二楼两个人,走进去,被丢出来,长叹口气。
疯狂挠头。
这二愣子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之后按照计划去千秋皇宫,觐见了千秋帝。
千秋帝大喜过望,足足摆了三天的美酒佳酿,齐聚百官,赠送黄金万两,款待李布依对千秋做出的巨大贡献,给足了这只大楚使节队面子。
至于是做出了什么巨大贡献,千秋朝堂上上下下笑而不语,却心照不宣。
还能是什么?
扳倒了千秋三皇子,就是给所有人一个喘息的机会。
李布依饮着杯中酒,只觉得酒挺苦的。
他们津津乐道,含沙射影的对象,是自己的青梅竹马,千慕勋未尝没有苦衷,可是膨胀的野心引发了众怒,而她在幽冥海域到底是不是大获全胜,李布依认为,不是的,千慕勋百分百是放了水,如果他当真想赢,他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对她的怜悯,他掐个手指头,就能让她魂飞魄散。
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他选择了公平,爱的不卑不亢,反倒有几分帝王的霸道爱意。
李布依自然也记得他在幽冥海域上立下的毒誓,扬言总归会有回来的一天,她心里也清楚,他的野心不止停留在神武大陆,而在于六界。
她慢慢饮尽杯中酒,陷入沉思。
可惜,六界对她来说,还是太远了,但愿那家伙出关出来,自己能有能力抵挡他造成的伤害,守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吧。
正在惆怅着,身后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使节大人!”普林匆匆赶进大殿内。
“何事匆忙?”李布依惊觉回头,只见到他快步走来,欢喜道:“你的信。”
“信?”李布依一脸狐疑。
普林害羞地摸了摸头,感觉很不好意思,补充道:“我们家殿下给你的。”
李布依的嘴角不自觉勾起了一抹笑意,来的很快嘛,遂把信收下了。
普林看见她接过了,飞快道:“姑娘要是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慢着,先别走。”李布依伸手拉下普林。想了想,确实很久没主动和这家伙联系了。
展开,是他龙飞凤舞的字迹,还有几分,北漠飞雪融化的味道。
“布依,可归矣。”
没了?怎么就五个字?李布依把这张信反反复复看了三遍,心里有几分不悦。
这人千里送信,也太不走心了吧!自己才刚刚想到,要不要大发慈悲给他寄一封信,没想到,居然是这样。
奇了怪,自己这边才刚刚解决问题,他这么快就能收到消息?
普林这家伙又通风报信了吧。
她把这封信放在鼻子下面仔细嗅了嗅,墨香的信纸透露着一丝风雪的味道,薄薄的五个字,在她的心里流连了千百遍,落下两个字。
思念。
是该回去找他了。
毕竟,幽冥海域一战,她已经知道了真相,找到他,好好问问,千慕勋的事,应该也能更好的解决。
突然,座上的千秋帝向李布依举杯。
“使节大人,朕还想和你好好聊聊关于幽冥海域的事情,不知使节大人,可还有心能在千秋再待一天?”
座上的千秋帝笑眯眯地看着李布依,试图多挽留一天,伏诛海上的事情真的把他魂都吓没了,纵观千秋好像没什么厉害的宗门,一直以来也是靠着做生意发家致富,这帮人一走,也不知道出了事情要怎么收场。
李布依望向千秋帝,拱手作揖道:“臣已经在千秋逗留数日,若是再不归国,恐大楚帝有疑,至于伏诛海上一事,臣知道的就这么多,剩下诸多部署,还要陛下逐一执行。”
千秋帝看李布依心意已决,想要离开,只能叹了口气作罢,让她们先回去了。
大楚的使节队伍,浩浩荡荡地返回大楚,一路上,千秋派最大的商船护送他们回家。
“承蒙陛下厚爱,若是千秋有难,大楚必然会鼎力相助。”李布依站在床头,朝着千秋帝作揖。
没想到千秋的历程就这么快的结束了,想起来,还有几分伤感。
千秋帝亦是向她拱手道:“使节大人,千秋必与大楚,荣辱与共。”
商船便行回了大楚,回到了南勤,十二王楚言宇,果真是治世的响当当的人才,没几天就被他深入南勤王府,摆出王爷架子,甚至还接手了南勤王的军队,总之是解决了很多问题。
在南勤王府摇着纸扇,吃着花生的时候,突然见到李布依他们回来,也吃了一惊。
这么快?
“你们怎么是千秋的商船送回来的,千秋的人没有为难你们吗?”
李布依懒洋洋地坐在他对面的摇椅上道:“当然没有,最大的怪兽已经解决了。”
楚言宇愣了愣,看着她,不敢相信:“你解决了千慕勋?”
“嗯哼,是的。”
又顿了顿,问道:“怎么解决的?”
李布依打了个哈欠,慢慢说着:“暴力解决的。”
“……”
一行众人又休整了一宿,悼念了南勤王薨。
次日,启程奔赴大楚帝京。
完胜归朝。
……
“依照北漠军的速度来看,这下子应该差不多回帝京了。这次姑娘游说千秋,总归算立了一件大功!之前殿下的那封信语调嘛,是平平了点,但是这肯定是怕当面夸你时没词了嘛!”
普林洋洋得意赞不绝口:“布依姑娘,要在下看啊,你真是聪明绝顶,美若天仙,才思敏捷,文韬武略,文采卓然,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对你就是我家的神仙姐姐!”
“嘿嘿,我哪有那么好……”李布依挠起头来,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突然却悟了,“喂,普林,你这么夸我是不是另有所求?”
普林激动得泪如雨下,李布依毫发无损功归大楚,就是他立大功,只是一个多月来担惊受怕的,心提得比脑门子还高:“神仙姐姐你就跟王说说…普林想北漠的山北漠的风北漠的雪…普林想要…想要回去打仗……”
李布依听此佯怒:“好啊,居然嫌我是个累赘!”
“不敢不敢啊哪里话,只是普林着实想念北方的战场。”
李布依看着普林有些发蒙。
“我怎么觉得你话里有话。你,想的不是战场吧?”
“你,是不是有些担心?”
李布依说道:“这几日来,我心里都有些惴惴不安,只是这不安的感觉持续太久了点,想来或许是我太想他。”
普林半晌没回过话,一个月,他第一次,从这个奇女子嘴中听到如此正经的“想”字,原以为那么没心没肺的主儿自是不知思念二字怎么写。
想罢,他又笑得露出两颗好看的虎牙,双手交叉着抱在脑后,悠哉道:“王能出什么事,能出事的就只有我这样阳光灿烂风趣幽默情怀万种的年轻人。”
“咦呃。”李布依登时白眼一翻。
……
出访千秋的大使队庄重地走向帝京城门。
突然,远方有一片烟尘在迫近,原来是一骑人马从远方狂奔而来。
“此乃大楚大使队,来者何人!”
询问声还未止,便见那一人一骑连人带马滚落到地上,堪堪落在大使队伍跟前——李布依的马受惊长嘶一鸣。
李布依连忙稳住马,事发突然她也大吃一惊,立住一扫眼前人,却见摔落眼前的马的颈上系着的一条白锻无比刺眼。
摔在地上的将士勉强抬起头来,声音因口干支离破碎地发颤:“传…给…使节大人…”
李布依连忙下马,凑近了答:“我就是使节。”
将士用一双充血的眼将她打量了片刻,风尘仆仆的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他郑重地从胸口摸出一枚玉虎来:“北漠战事焦灼…此…此为调遣北漠军的虎符。”
“为什么给我这个?”李布依大惊。“你们漠王呢?”
……
李布依没来得及光明正大地走进帝京正门,没来得及接受百姓的夹道欢迎,没来得及进宫请赏,新的事端就在城门外把她拦下。
那是一人千里风尘,为传几句口信不知累死多少匹良马,遥遥自那北方雪域的战场而来,不偏不倚,正好遇到她回朝,掐算时间仍是楚绍元一贯的把戏,这证明来人自不会假,只是此番送来的却是一个要命的消息。
李布依已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把抓过虎符在普林的惊叫中抛下整支使节队伍纵马狂奔;她不在意刘公英追得有多辛苦,急切之下不顾承诺夺马与她共乘一骑;也不在意一路相随的楚杏宁有多惊慌失措。
她在狂奔,在狂奔,只想现在就奔赴北漠战场,只有一个念头在身后鞭策她:她想见他。
千里传信,带来的不是捷报,而是谁也想不到的噩耗:
“王,战死沙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