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回来了,他是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回来的,他回来时,我正在和班长到火车站接他的父母,把他父母接到班长租住的房子后,我又请班长全家吃了个饭,等我回来时,小池还没回来,我注意到,门口多了双鞋,小苏的。
他的房门是关着的,我没在意,也许,他回来换了双鞋出去了。
我回到房间,准备整理一下最近日记,结果翻出了许多小池的论文资料和草稿,整理了一会,估计小池快要回来了,准备做点晚饭,等她回来吃。我突然想到,如果小苏回来了,我是不是把他吃的份量也加上呢?
我决定给小苏打个电话,当电话接通后,声音却在小苏的房间响起。电话被挂断,小苏打开了门,喊了一声:“庄哥”,然后又转身坐在床上发呆。
“你回来了?小苏,你回来怎么不跟我打招呼呢?”我诧异到。
他看了看我,我发现他眼睛里带着血丝,目光呆滞,表情木然。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我感觉到有些不妙。
“小苏,你摊上事了?告诉我,什么事,我们一起解决!”我声音也急迫起来。
“哥!”小苏刚说一句,停顿了一下,忍住了泪水,将头低了下去。
“小苏,你如果把我当哥,你就应该全部告诉我,有什么事,如果你不把我当自己人,那就算了!”
“哥!我搞砸了。三百多万,全部砸了!”小苏的话音里带着哽咽和哭腔。
“啊?”我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这三百多万寄托着小苏多少梦想和希望,包含着他多少人生设计和家庭打算,如果真没了,那对他的打击,一定是巨大的。
“快说,怎么回事?”
“马总被抓了,还有那两个同学,也被调查了,我投入进去的三百多万,全部没有了!”他说着,仰望着我,像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充满了无助和悔恨。
此时,我的同情心突然巨增。这样一个努力打拼的穷孩子,这样一个对家庭有朴素愿望的好学生,他因为自己的冲动,赔上了所有的希望,现实如此决绝,没有给他一点机会。
小苏继续说到:“我本来想入股的,因为我羡慕他们日进千金的效益,我幻想可以尽量缩短实现梦想的时间,我以为可以背靠大树好乘凉,这是我自己的贪念。虽然庄哥你提醒过我,不要跟马总一起混,但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你提醒过我,我不敢入股成为他们的股东,但我还是将我的资金全部交给马总代我操作。我相信马总不会骗我,他赚了钱肯定会分给我的。”
我问到:“小马故意害了你,他黑了你的钱?”我怒火一下烧了起来。
“不是,他倒是每月将利润给了我,还挺高。但是,他们公司违规操纵市场,被证监会查处,现在已经移送公安机关立案侦察了,所有账目全部封存,所有资金全部没收,他自己将有牢狱之灾不说,他自己的资金也没有了!”
原来是这样,他不是有个有钱的爸爸吗?好像就在北京,子债父还,或许还有希望。我问到:“当时你给他们钱的时候,有没有合同或者手续什么的?”
“有倒是有个合同,但是,这有什么用?他也没钱了,况且,人都在看守所了,我找谁去?”
“找他爸,他爸不是很有钱?人好像也在北京?”我说到。
“那有什么用?他爸要是不认账,从法律上讲,他爸没这个义务啊?”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到:“你记不记得,小马改过姓,他父母离婚后他跟他妈姓了,你打听过没,他原来姓啥?”
最不愿意的结果发生了:“我看到过他过去的资料,他原来姓张。”
姓张!张哥的儿子?乔姐的继子?这是什么关系?也许不是呢,但是,我不能在这个问题上冒一丁点的险,哪怕我的猜测是错的,我也不能冒这个险。不,我不能再与他们有任何交往了。
千算万算,为什么小马跟我说他炒股的事我没有算?即使他没提出请求,我也应当推算一下的,无论是对关联人的关心也好,无论是确认自己是否加入也好,无论是为提醒或者鼓励小苏也好,我都应该推算一下的。为什么在这样类似重大的问题上,我跳过去了呢?难道,这就是命吗?即使小马真的是张哥的儿子,那么我对不起张哥在先,这是我过去的错,应该影响我的命运,不应该由小苏来承担。
我得为小苏做点什么。
“小苏,振作起来!就算我们不能找马总的父亲耍横,但你也不要灰心,不是还有我吗?不是还有李茅吗?我们会帮助你的,你不要太伤心。”我安慰到。
“庄哥,你是提醒过我的,我没有听。在公司发票的事,我也给李哥惹了麻烦,我对不起他,没脸见他,也没脸让你们帮助我。”小苏的话语充满了愧疚。
“小苏,你不要小看了我们的感情,我们是一样的,包括李茅,我们都是农村出来,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北京漂泊,我们三人走在一起是缘分,你要相信,这种缘分比你的三百万珍贵!”说完,我走到那个电视柜前,拉开柜子,最里面,那个卡还在,我拿出来,对小苏说到:“小苏,这里面还有一百多万,这完全可以成为你开展新事业的启动资金,你看,没有到绝望的时候!”
小苏摇摇头,说到:“庄哥,这本来是我答应给你的,你不同意,后来,成了我们的共同基金,我的错误我自己承担,这共同的基金不能动,我如果对你再不讲信用,那我就完了。”
“屁话!这个共同基金就是共同使用的。况且,这钱是你直接挣来的,我虽然有过贡献,但主要贡献人是你。听话,拿着,就算我投资你,如果你以后赚了大钱,算我一份,行不行?”
“这钱是要投资事业的,但现在,我能投资什么事业呢?我现在,听到投资这个词就寒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看样子,这次损失对他的打击确实比较大,我得劝劝。
“小苏,你想想,你来北京时你有什么?一无所有。现在呢?你给父母在县城买了房子,你给妹妹找了工作,你还拥有我们这份一百多万的共同基金,你还有李茅、我这样的兄弟,你是不是赚了?如果你不在北京,在你们老家县城,你能赚这么多吗?与你的同学比起来,你是不是还算好的?你的成绩令很多同乡和同学羡慕,你还不知足?有一点挫折就灰心,谁敢把更重大的信任托付你?你要灰心,我比你还要惨,你有健全的家庭有可以糊口的专业有销售的能力,你在北京还有李哥可以信任,我呢?当年被母亲抛弃、被同学欺骗,流落街头,要绝望,那才叫真绝望。这不?还不是过来了。古人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以我看相算命的经验,你今后还会有更大的前途,你为什么就自暴自弃呢?”
“庄哥,你给我算过吗?我还有前途?”小苏眼里闪烁出希望。
“有,我算过。孔子说:自天佑之、吉无不利。你命里有成功的基因,问题是你自己是否自强不息,如果你自强,天会帮你!”说这话时,虽然我言语铿锵,但其实心里没底,我真没有给他算过。
“那我下步该做什么呢?”小苏已经开始从沮丧中摆脱出来,开始谋划下步行动了。
那跟你算算。
以此刻时间起卦,得益卦之四爻变为无妄卦。在小苏的注视下,我觉得我要尽可能客观细致地分析这个卦象,这既是为他前途负责,也是弥补我心中的缺憾。
我分析道:益卦,下震上巽,震巽均属木,体用比和,是好现象。震为雷,巽为风,雷下风上,表明互相交流的态势。从象上看,风雷相交,属于将成大事,风雷相交得雨,雨为水,水为财,是要发财的意思,对做生意有利。此卦三阴三阳,平安稳定。以上是从象上说。
从卦辞来说,益卦,辞为:利有攸往,利涉大川,是吉卦。从四爻变的爻辞来说,原文为:中行,告公从,利用为依迁国。原意是:持守中正之道谨慎行事,得到王公信从,有利于借此完成迁都益民之大事业。总之,从卦名,就可得到这样的印象:益者,有利益也。
按六爻排出益卦及变后之无妄卦的六亲。从益卦六亲看:卦中两妻财,况一妻财爻持世爻,是多财之象;卦中两兄弟爻,表明是合伙生意;卦中各有一父母爻、子孙爻,说明不害家庭。唯一的问题是,卦中无官鬼爻,说明没有官运。
从变后之无妄卦的六亲看,其四爻化为午火持世,这个午火反过头来又生合益卦的妻财未土,是发财之象。
当我基本分析完毕后,长舒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看着小苏。小苏将信将疑,问到:“庄哥,这个卦这么好,该不会是安慰我吧?”
“不敢,在你人生选择的大事上,我不敢说谎。如果这个预测是可信的话,那对你真是个好消息。”对自己的结论,我非常肯定,这基本上把我对卦象的理解能力全部用出来了。
小苏随即兴奋起来,他就是这样一个容易满足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哪怕再多的苦难,他都会斗志昂扬。问到:“庄哥,按这个卦象,你觉得我做什么生意好呢?”
我继续分析到:“震为雷,有电的意思,比如电厂、电脑、电器等。巽为风,为线路,为商店,为邮局,那按你的经验,综合上述特征,有哪些行当呢?”
小苏拍了拍脑袋,想了一会,突然一拍桌子,说到:“开网吧?有线路,有电脑,算商店。卖手机?有电子,要邮局线路,要商店。或者~~”
他说到这里还在思考时,我马上打断了他的话,说到:“定了,卖手机试试看。”
他犹豫到:“卖手机与卦象是合,但我没有经验啊?”
我笑到:“你一百多万的本钱,租店子,简单装修,进货交保证金,资金周转,也只能卖手机了。况且,手机这个东西的技术含量,对于你来说,不是一学就会?况且,我还可以提供最好的咨询渠道。”
“真的,庄哥你说得有道理。你真的有咨询渠道吗?”小苏明显不相信。
“巧了,这行是我一个战友做剩下的,他一点技术不懂都赚了钱,凭什么你赚不到?我这就帮你咨询。”
在小苏的注视下,我拨通了长臂猿王班长的电话:“王班长,还在非洲?”
那边传来兴奋的声音:“庄娃子,不讲义气,老子到非洲这么久了,你现在才来电话,怎么样,想通了,要到非洲来,我兄弟俩一起黑?”
“不是,你在非洲有收获吗?这么久,也不回来?”我问到。
“刚开了一个酒店,主要接待亚洲客人,主要是中国人,不来不知道,在非洲的中国人太多了,他们淘金我卖锹,他们来卖货,我提供吃住,现在看来,生意还行。伙计,快来吧,反正你也没结婚,我这里妞多,别看她们黑,人还蛮漂亮,关键看气质。怎么样,你来了,就傻乐吧!”
“你这个人,鬼精鬼精的,莫让非洲人把你黑了!”我玩笑后,正经说到:“我找你是有事,关键看你帮不帮我。”
“废话,有屁快放!”
“我与朋友合伙,想开一个手机店,也在中关村,你把你的进货渠道和大致价格方面给我透露一下,行不行?”
“这个啊!”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到:“一句话说不清楚,这样,你把你的邮箱告诉我,我把我的全部资料发给你,你自己看。”
我把邮箱地址发给他后,他又和我在电话里扯了些其他事情,他还问了我班长的事,我都告诉他了。
最后,他说:“庄娃子,快点发财。到北京你请我,到非洲,我请你,咱们吃喝玩乐哟!”说完就挂断了。
小苏看着我们的通话,他靠得近,都听到了。他感叹一句:“你什么战友,对你这么好?”
“原来在中关村卖过手机,他什么都干过,是个精角。对了,我开的那个二手车,也是他送给我的。”
“原来是他送的,庄哥,你们战友的感情真好!”小苏羡慕地说到。
不一会,电脑上就收到了王班长发来的邮件,果然很多,打开后,大概四百多页的资料,从品牌厂家联系人到型号及各环节价格,还有北京店铺的租金等,从合同到细节,全在里面,这真是一个开手机店的百科全书。看到这些,小苏心里有底了。
小苏说到:“我得认真研究一下,这可是宝贵财富。”他想了想又说到:“庄哥,我有一个想法,不知道你什么意见?”
“说,想什么说什么,这才叫兄弟。”
“这个店子,是用我们的共同基金成立的,你刚才也算过了,这是个合伙生意,我听到你说卦中有两兄弟?”
“是两兄弟爻,这是六亲排列出来的概念”我解释到。
“那既然是两兄弟爻,你算一个,我还想把李哥加进来,就成了两兄弟了,我们算三个人合伙,不知你的想法呢?”小苏试探性地问我,我则肯定地回答:“我和李茅早有约定,要合伙搞个事业,有你这个事,恰好凑成了,当时我们准备一起搞个大事,现在看来,你搞这个事很有可能做大的,就这么办,我给李茅打电话。”
我刚准备给李茅打电话,我的手机有电话进来了,是小池的:“庄哥,今天晚上,妍子召集了在北京的中学同学聚会,你想不想参加?”
“思远去吗?”
“他估计不去。”
“那算了,你们同学嗨皮吧,我去了也没话说,玩开心点!”
“估计晚上我就不回来了,喝了酒不好开车,我跟高妍一起,你不会吃醋吧?”
“好好玩吧,哪那么多废话!”我挂断了她的电话,就给李茅打了电话,约他下班后到我这里来一下。
李茅来时,还带了好些吃的,两瓶白酒。我笑到:“哟嗬,啥时变得这贴心了?”
李茅笑到:“然然不让我喝白酒,这不,只有找兄弟才有机会喝,今晚一醉方休!”
我把小苏的情况给李茅作了简单的介绍,并把我算的卦象以及开手机店的事给李茅作了说明。
“庄哥,原来我俩的约定,你还记得吗?我们所说的大事业,原来今天应在小苏身上,我本来没资格参与的,那是你跟小苏的账户,但是你今天说到这里来,我觉得我还非参与不可了,这可能是个大事业。”李茅这样一说,反倒使我和小苏吃惊了,不就是一个手机店嘛,也是为解决小苏目前困难而提起的,为什么李茅还说它与大事业有关?
李茅解释到:“目前,智能手机已经代替了传统手机,什么叫智能手机?就是行走的永远在线的电脑。那么既然是电脑,就符合摩尔定律。”
“什么叫摩尔定律?”我问到。
小苏赶紧解释到:“国外一个叫摩尔的人说,集成电路每隔18个月,其在成本不变的情况下,其集成的晶体管数量将增加一倍。”
“什么意思?”这不是我的专业,我不太明白。
李茅说到:“简单地说,以集成电路为基础的电子信息产品每隔18个月,性能增加一倍,而价格相同。你想想,很快,手机的功能将会越来越强大了,是不是?”
我和小苏都点点头。
“那么,手机功能强大后,我们用手机来干什么呢?”李茅自问自答:“肯定不止是打电话发短信这样简单了。我们设想一下,如果说两年内,手机的功能像我们今天电脑的功能那样强大,那么,电脑上能干的事,手机都能干了。这给我们这些设计应用程序的人带来了巨大的机会。”
李茅越讲越兴奋,我和小苏越听觉得越不靠谱。
他看出来了,说到:“你们不要觉得不靠谱,中小手机品牌靠什么卖点?今后可能靠预装应用程序为卖点。比如玩游戏的程序、看图片的程序、即时通讯的程序等,小苏如果以卖手机为入口,进入了这个行当,那么,会与大量中小厂商接触,你是最了解市场的销售,厂商是最会造手机的,我们是最会设计程序的人,那么,如果这三者能够结合,会不会是一个很大的事业?”
他说到这里,我们都觉得前途远大,但有点异想天开,还是要先把手机店开好,有利润才行。
“既然是合伙”李茅说到:“那我也不能白来,这样,我投资五十万,我们真搞起来。”
我和小苏都表示了拒绝。小苏说到:“李哥,这一百多万是因为你和庄哥,我才赚到的,本来就有你的功劳。况且,今后发展,需要你的智力投资,你不需要出钱。”
看李茅坚持出钱的样子,我说到:“你答应加入就行了,今后有机会多上心,把事情做大,不比这五十万更有价值?况且我和小苏已经概算过,这一百多万,开个手机店已经够了,还要五十万拿来睡觉?如果真缺钱时,再找你不行?”
看着我俩这样坚持,李茅也只好作罢,就这样定下来了。
酒喝得痛快,李茅也醉了,今晚仍然睡他原来那个房间。这一晚,小苏整夜未眠,研究王班长发来的材料。
第二天,我们三人一起来到手机市场,寻找门面,恰好在王班长原来门面的对门,有一个大小差不多的门面,要出租,我们正准备前去问一下,小苏突然拉着我,问到:“庄哥,算一下,这个风水好不好?”
我一回神,想起了昨天那个卦象,风雷益卦象,体卦为震,震为东方,在这条南北向的街道两旁,这个待出租门面正好在东边,我拍了拍小苏的肩膀,对李茅笑了笑,说到:“缘分到了,什么都是对的!”
三人一齐向那个店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