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清晨,漫天阴霾,小雨绵绵。
温暖干燥的船舱之内,夜凡手挽着袖子,握着铁勺,在架在火炉上的铁锅内小心翼翼地轻轻搅动。
铁锅之内,洁白的砂糖开始逐渐融化为淡金色的粘稠糖浆。
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焦糖香甜味。
在他身边的几案上,分别摆放着洗净去籽、用纤细竹签穿好的新鲜山楂、以及一大盆炒熟的喷香白芝麻。
他在制作糖葫芦。
趁着现在有时间,他准备到梨花宫走一趟,看望自己朝思暮想的爱妻以及身受重伤、折损十年阳寿的爷爷夜云。
上次临走之前,他答应藤原千子给她带好吃的,而藤原千子最爱吃的就是冰糖葫芦。
这一次,他要亲手为爱妻做上几十枝糖葫芦,让她开心,让她吃个够。
熬糖浆、蘸糖色,撒芝麻,夜凡做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的冰糖葫芦不合妻子的口味。
白狐站在几案上,一边瞪着清澈的眸子看着夜凡制作糖葫芦,一边不断地流着口水。
它也爱吃冰糖葫芦。
“现在还不能吃,必须要等到上面的糖浆全部降温凝结才可以。”见白狐嘴馋,夜凡一边将沾满糖浆芝麻的冰糖葫芦放在干净的砧板上一边笑着说道。
“呜……”白狐看着砧板上裹满糖浆、鲜红透亮的冰糖葫芦,发出了迫不及待的呜咽声,时不时地舔一下嘴唇。
“心急的家伙。”看着口水直流的白狐,夜凡笑着摇了摇头,“好吧,看你这么嘴馋,先给你来两串。”
夜凡口中说着,右掌一伸,催动寒气,从砧板上刚刚做好的几串糖葫芦上面轻轻抚过。
嘎巴巴……
夜凡一抚过后,刚才还热气腾腾的冰糖葫芦瞬间被夜凡掌心中释放出的寒气冰冻的收缩凝结,变得晶莹剔透,红亮如火。
“喏,吃吧。”夜凡拍了拍白狐的头,笑着说道。
听完夜凡的话后,白狐二话不说,低头叼起一大串糖葫芦,从案几上一跃而下,美滋滋地跑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你在做什么东西?味道这么甜?”
哗啦……
舱门的滑动声音过后,一身红衣的上月红姬从舱外走了进来。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尝尝我的手艺,看看有没有外面卖的那么好吃。”见到上月红姬之后,夜凡从砧板上取下一串冰冻好的糖葫芦,递给上月红姬。
“冰糖葫芦?”上月红姬目露惊喜,兴奋地说道。
无独有偶,她和藤原千子一样,都对这酸酸甜甜的冰糖葫芦钟爱有加。
她将面纱一取,接过夜凡递过来的糖葫芦,轻启朱唇,直接咬下一颗。
“怎么样?好吃吗?”夜凡问上月红姬。
上月红姬嘴里嚼着冰糖葫芦,来不及说话,只能伸手对夜凡竖起大拇指,以示夸赞。
“那就好,那就好。”夜凡一笑,低头继续做糖葫芦。
“你今天怎么有心情做糖葫芦?还做这么多?”上月红姬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来到夜凡面前,开口问道。
“我要到梨花宫去一趟,看看千子还有爷爷。”夜凡手上忙活着,头也不抬地说道,“千子她最爱吃糖葫芦,我多做一些给她带过去。”
“哦。”听夜凡这么一说,上月红姬放在嘴边的糖葫芦慢慢放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由兴奋变得沉静下来。
她本以为这些糖葫芦是夜凡为她做的。
“你什么时候动身?”上月红姬问夜凡。
“等这些糖葫芦上的糖浆全都冷却凝结后,我就动身。”夜凡一串一串地将沾满糖浆芝麻的糖葫芦整齐地摆放在砧板上,开口回答道。
“可是这糖葫芦不是已经好了吗?”上月红姬看着自己手中的冰糖葫芦,不解地问道。
“那是小昭嘴馋,我用寒气降温做出来的,口感还差一些,不如自然冷却的味道好。”夜凡抬头看向上月红姬,笑着说道。
上月红姬扭头看了看在火炉边吃的满嘴糖浆,不亦乐乎的小昭,心里全明白了。
这个男人对他妻子的爱,可谓已经达到了极致,小小的一串糖葫芦就能看得出来他的良苦用心。
“我帮你。”红着眼圈的上月红姬放下手中的糖葫芦,然后将袖子一挽,伸手从夜凡手中接过制作完成的糖葫芦,麻利地依次摆放在砧板上,“你来做,我来帮你打下手,那样快一些。”
夜凡眉头一皱,看向上月红姬。
上月红姬低头干活,躲避着夜凡的目光。
“时间还来得及,我来做就可以,”夜凡对上月红姬说道,“你体力刚恢复,还是要好好休息。”
“我没那么娇气,”上月红姬将长发别到耳后,一边忙着一边低头说道,“你那么久没见你妻子了,难得有时间去梨花宫,这次你多陪陪她,东海这边,有我呢。”
“你不和我一起去?”夜凡皱眉问上月红姬。
“你去见你妻子,我去算怎么回事啊,”上月红姬转过头来,对着夜凡浅浅一笑,“再说了,东海这边我还要帮你打探九鼎消息,那样你才能安心陪你妻子。”
说完之后,上月红姬转过身去。
两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从她双眼中缓缓流出,流到嘴中,苦苦的,涩涩的。
她暗暗催动灵气,止住泪腺中的泪水。
然而尽管上月红姬努力隐藏自己的泪水,但还是没能逃过五感异常敏锐的夜凡。
“红姬……”夜凡说道。
“在不快点做的话,糖浆就糊了。”上月红姬转过头来,用一脸灿烂的笑容看着夜凡,开口说道。
“嗯。”夜凡口中应着,低头继续手上的活。
他还是装作不知情为好……
半个时辰之后,扛着一根青竹杆的夜凡出现在了高空之上。
青竹杆的顶端缠绕了好几层草席,草席之上,密密麻麻地插满了晶莹剔透、鲜红发亮的冰糖葫芦。
在几十串的糖葫芦周围,夜凡用五色灵气混合着寒气将其完全包裹起来,这样一来,既可以保鲜又可以防止灰尘。
但见他脚踏祥云,肩上扛着冰糖葫芦,风驰电掣般地向着梨花宫的方向飞腾而去……
嗡……
梨花宫花园内,一身粉裙的金蚕单手按在坐在花梨椅上的夜云头顶百会穴上,掌心中金光四起!
刷……
无数道金色光芒丝丝绵绵地顺着夜云头顶百会穴蜿蜒而下,直入夜云气海之内。
金蚕双目紧闭,眉头微皱,在其额头上,密密渗出了一大片汗珠。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金蚕睁开美目,缓缓收功,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样,感觉好些了吗?”金蚕蹲下身形,顾不上擦汗,一脸关心地问花梨椅上的夜云。
“蚕儿,你别再为我耗费真元了,咳咳咳……动用那么多真元,却见效甚微,划不来的。别为了我这把老骨头,拖累了你,咳咳咳……”
花梨椅上,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夜云心疼地看着金蚕,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为金蚕擦汗。
“我不管。”金蚕眼中闪动着泪花,双手握住夜云苍老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脸上,哽咽说道,“只要能让你好一些,我就是拼上所有真元,也要让你活着……”
自从除魔大会回来之后,夜云的衰老速度一天比一天快,五十多岁的他此时看起来如同七十多岁一般!
焚天图那一招不仅直接耗费了他十年的阳寿,更将他体内的剑气完全烧光,甚至重创五脏六腑!
如此一来,他的衰老速度自然是越来越快!
金蚕白天忙着照顾藤原千子和夜云,晚上挑灯参研梨花宫秘典,想找出恢复夜云身体的有效办法。
然而她翻遍了可以查阅的所有秘典,依然没有办法。
看着心爱的男人就这样痛苦老去,金蚕将心一横,动用了自己修炼多年的本命真元。
这本命真元乃是所有生灵的先天之本,生命精华,细说起来,比灵气还要重要。因为灵气没了,大不了如同常人,而本命真元要是没了,那就代表着生命也即将结束。
金蚕每隔七日,便为夜云输送一次本命真元,以便延缓夜云衰老,可是尽管如此,仍旧像夜云所说的那样,收效甚微。
夜云看在眼里,疼在心上。
“蚕儿,咳咳咳……”夜云虚弱地对眼含泪花的金蚕说道,“我的伤你不要管了,我辜负了你那么多年,这就是我的报应,咳咳咳……你原谅了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就算是死,我也死而无憾了……”
夜云口中说着,两行热泪从满是皱纹的双目中流淌而出。
“不!我不让你死!”金蚕大声哭道,“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傻丫头,别说傻话,咳咳咳,你得好好活下去……”夜云为金蚕擦去泪水,开口说道。
金蚕听后,一下子扑进夜云怀里,嘤嘤地哭了起来。
自从成名以来,她第一次感到了无能为力。
金蚕婆婆的大名声名远播,有多少人的性命全都是她出手救下的,然而她救了那么多人,却唯独救不了自己心爱的男人,这种痛苦,让她痛彻骨髓,伤心欲绝。
夜云抚摸着怀中金蚕瀑布般的长发,老泪纵横。
“他还没死呢,有什么好哭的。”
就在二人伤心痛哭之时,一个清朗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朵。
刷……
一道白色光幕凭空而现,璀璨至极!
白光之中,一个身穿白衣、气质儒雅的男子从白光中缓缓走出。
“师父!”金蚕见到来人之后,哭的更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