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赵婉兮送给沈康一枚明珠作为,沈康则还赠了一世安稳给她,也算不负此女数年等待。
赵婉兮被送入房中,江柳愖问道:“你可喜爱此女?”
沈康点点头,道:“是。”
江柳愖抿唇点头,道:“你知道吗,被我配出去的那个婢女,才是我最喜爱的一个。”
沈康微微皱眉,问道:“为何?”
江柳愖笑道:“你可知,女子为妾,便是主人用饭她站着,主人睡觉她醒着,主人说送人,不能反抗,如物品一般被养在家里而已,所以才有好女不做妾这句话。”
江柳愖喝了一口酒,周边众人的热闹,仿佛都被抛诸云霄之外,兀自笑笑,道:“我喜爱她,又怎么舍得她受苦呢?配给下人,总归能当家做主,比跟着我强。”
沈康微微皱眉,道:“那,你是否问过,她愿不愿意离开你?”
江柳愖一愣,抬头看向沈康,竟然说不出话来。
沈康微笑着道:“你若真当她是个人,而非物品,难道不该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王麓操虽然在与众人饮酒,却听见了二人的话,转头看向沈康,问道:“他是自以为情深义重,恐怕在他眼中,那些女子,只能分成得他喜爱的物品与不得他喜爱的物品之分。”
江柳愖哼了一声,道:“我是主子,自然我说了算,别说了,快喝酒吧!”
有些事情,是无法改变的。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酒过三巡,沈康被众人推走,来到了赵婉兮房中。
赵婉兮穿着一身艳粉色的嫁衣,坐在床边,低垂头颅,一头秀发盘作妇人髻,粉面桃腮,美不胜收。
烛火摇动之间,他眼前仿佛看见,在那个寒冷的深秋季节,赵婉兮身披着青蓝色的斗篷,渐渐消失在漫天枯叶之中,狂风骤起的瞬间,斗篷上勾勒的鸟雀,仿佛要挣脱丝线,展翅于飞。
那个倔强又软弱的小姑娘,就在那一日,注定与他不能分割。
赵婉兮缓缓抬起头来,看向沈康,微微一笑。
这个温柔的微笑,让她看起来更加柔软可人。
沈康又一次问道:“当真甘愿为妾?”
赵婉兮略微歪歪头,笑着道:“公子善良,当年本可直接将钱财赠我离去,却将我领回家,还立下什么五年之契,难道,公子便不曾对妾动心?”
沈康微微一愣,赵婉兮接着道:“还有,公子赠妾美衣胭脂,借酒装醉,倒在妾膝上让妾为你掏耳朵,调戏之举如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她轻轻抬手眼唇而笑,接着道:“可怜可叹当年妾仅有十三岁,竟然全无察觉人心险恶,不知不觉将真心付与色狼,回头想想,真是痴傻至极。”
她的语调柔软,带着些调皮,说的沈康面皮发烫。
赵婉兮垂眸而笑,道:“自公子回到书院读书,便逐渐忘了妾,你让我跟在大小姐身边,结果我就真的成了大小姐的人,而非你的。而后公子考取功名之时,妾便知道,自己配不上你了,能够为妾,已经是最好的归宿。可即便为妾,九娘也不能放弃留在公子身边。”
沈康闷笑一声,走上前去,一把将她揽在怀中,道:“好婉儿。”
赵婉兮微笑着缩在他怀里,坏笑着道:“不过,若是仅仅如此,公子也不会将妾迎进门,若非妾逼上一逼,怕是公子再过几年也不会动手,哎,还是妾技高一筹啊。”
沈康垂眸看向她,笑道:“如此说来,是你将我拿下了?”他抬手去瘙赵婉兮的痒痒,笑骂道:“那你这个小坏蛋!看公子不收拾你!”
赵婉兮笑的合不拢嘴,捂着肚子,一边躲闪,一边喊道:“饶了妾,饶了妾。”
沈康停下手来,道:“若我有朝一日娶了正妻,你待如何?”
赵婉兮笑容渐渐收敛,道:“公子多虑了,九娘是读过书的,岂会正室争风吃醋?”
说着,她抬手为沈康解开衣带,她的手指细软,虎口间生着薄薄的茧,谁都能看出这样的动作,对于她来说有多么困难。
但她眼中,心中,似乎都被这衣带所占据了,那么认真,那么慎重的表情,充满爱意与敬意。
沈康抬手,拔下她发间的发簪。
抬手抚摸着她的头发,鼻尖缭绕着她的气味,令人舒心。
幔帐缓缓落下,低声呓语之间,情丝渐浓。
前庭喝酒的同窗借着沈康家办喜事,大醉特醉。
江柳愖这酒喝的,却有点上火,口齿不清,囫囵的道:“早想到这一层,我该问问她愿不愿意的,我真是,真是愚蠢,怎会轻易将人拱手送出去。”
宋渊轻轻摇头,道:“诶,男子当胸怀天下,谁能顾及那么些儿女私情的小事,江兄本就是一片好意。”
王陆安咋吧咋吧嘴里的酒香,低声道:“上个月我去开封府替父亲办事,临回之际,便去教坊轻松一番,谁知遇上个姑娘,生的那叫一个柔媚。”
张阁摸摸下巴,问道:“你该不是说,那个咏姌教坊的幽香客吧?”
王陆安点点头,道:“正是此女。”他顿了顿,道:“我出百两白银要赎她,谁知她竟不愿,这几日午夜梦回,我还时常想起此女,每每思及此处,心如绞痛,夜不能寐。”
江柳愖问道:“幽香客,这叫个什么名儿?”
孙周道:“我倒是听说过,咏姌教坊新来了一个官妓,生的柔媚动人,体带异香,便有文人给她取了个雅号,叫做幽香客,久而久之,竟忘了她原先的名儿叫什么了。”
王麓操道:“体带异香倒是稀奇,怪不得王兄如此魂牵梦萦。”
孙周道:“幸亏此女不同意,否则王兄领回家去,嫂夫人还不将你二人打出门去?”
王陆安面露难色,道:“恶妇于室,着实招惹不起。”
众人听闻此话,哄堂大笑。
听说了这位幽香客,江柳愖便忘却了方才那点伤感,不断的蹿腾着身边众人谁能陪他一起去开封府看一看。
可是王陆安算是受了情伤,又有妻子管束,自然不敢再去。宋渊和孙周本就学业不精,哪里敢这样荒废时光。
张阁自来清高,对这样的女子并无兴趣,王麓操,送于江柳愖一句“呵呵”,根本不理睬他。
江柳愖双手盘在胸前,轻笑着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几个人,都是敷衍推托于我,明儿见了沈三,他定陪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