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源微微一笑,问道:“沈昌现下如何了?”
沈康微笑着道:“兄长在武学进学,过两年考武举,依学生看,二兄可以去的功名。”
“哦?”刘源笑着道:“竟然去武学了啊,不过也好,是一条路。他的天资不如你,对于学业的热诚也不如你,但却憨厚赤城,考取科举困难,说不定考武举容易些。”
沈康笑着点头,道:“学生也是如此认为的,只是当时二兄要去武学家中父母还阻拦过呢。”
刘源笑道:“这也无可厚非,战场毕竟比官场危险。”他捋捋胡须,道:“将来有一日你们兄弟二人同站朝堂,定能传为佳话。”
沈康笑着道:“是先生教导有方。”顿了顿,道:“王允已经考取秀才功名了,但是不愿意再去科举,便在村中开设学堂,为童子开蒙授业。”
刘源笑着道:“他屡试不中也有时机的原因,而他也已垂垂老矣,再在科举路上行进,实在困难,如此也能解决温饱,也算不负他多年寒窗苦读的辛苦了,甚好,甚好。”
沈康微笑着,接着道:“学生家中包下百亩山地,进行耕种,养殖河稻蟹,结果大获成功,学生便将此法写成册交给知府大人,现在汝宁府的农户比从前富足了许多,若先生再去,一定会高兴。”
刘源笑着道:“我国以农耕为本,你来自寒门,而今科举,还能想着父老乡亲,实属不易,这比你衣锦还乡更让为师喜悦。”
刘源教导学生,从来都是更看重人品的,沈康鱼跃龙门之际,还能念着自己的苦出身,念着困苦的父老乡亲,怎能不让他高兴呢。
刘孙氏却有些泪目,缓缓的抬手擦擦眼睛,道:“你这孩子,忒让人心疼,分明小小的年纪,却总做些大人的事。要去县里念书,还想着那么多人的不易,不过是游学而已,却敢下城去和那些倭寇厮杀,孩子,你还小,以后可不敢如此托大了。”
沈康抿唇,笑了笑,道:“人生一世,自要轰轰烈烈而来。”
刘孙氏道:“那你若是死了呢?也不过是战场上的无名之魂啊,想想你家中的父母兄弟,他们该如何面对。”
沈康微笑着道:“轰轰烈烈而来,寂寂静静而去,也好。总比一事无成好,人若多为旁人想想,大伙不就都过的好了么。”说着,他露齿粲然而笑。
刘孙氏更加心疼,道:“师娘等着看你鱼跃龙门,名扬天下。”
沈康微笑道:“只怕这名却不是好名呢。”
刘孙氏笑道:“世上许多事都是说不明白的,师娘相信,以你的人品,无论做了什么,都是为国为民着想。”
沈康笑着道:“多谢师娘。”
江柳愖咬了一口点心,因为抢着要说话,囫囵的吞了下去,道:“为国为民,怎么会扬恶名?”
王麓操道:“你可明白什么叫做树欲静而风不止?又是否明白什么叫做谣言可谓?”
江柳愖抿抿嘴,道:“明白,怎么不明白。”
刘孙氏笑着道:“好不容易见面,你们便都留在诚意伯府住下吧。”
沈康点点头,笑着道:“学生可以多多陪伴先生与师娘几日。”
江柳愖道:“小子与王兄还是不打扰了,家仆还在客舍等待。”
刘源笑道:“小子不必推却,我家夫人早已安排好了院落。来了此处,便只当自家,快派人将家仆接来吧。”
盛情之下,三少年暂且在诚意伯府住了下来。
三人才安顿下来,沈康又被刘源请到了书房见面。
沈康走进书房,行过礼,便坐了下来。
“沈三,为师有一事,想问问你的意思。”
沈康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还未听什么事,便道:“先生尽管开口,只要沈三能做到,绝不推辞。”
刘源道:“你可知这诚意伯府现在的当家人是谁?”
沈康摇摇头,抬手为恩师斟了一杯茶。
刘源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接着道:“如今的诚意伯爵位,乃是我的悌侄刘世延。”
沈康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刘源轻叹一口气,缓缓的捋捋胡须,道:“吾与世延之父虽是表兄弟,但因吾早年离乡出走,所以与世延甚少见面,也就不那么亲近。”
他略微笑了笑,接着缓缓的道:“伯父不禄之前,将世延与诚意伯府托付给我,于是我便离开了汝宁府回来。”
“我虽素知世延玩世不恭,但经年不见,总抱着一丝希冀回来。只是一见世延,我却大失所望。”
说到此处,他的眼中显出浓浓的失望神色,不住的摇头,接着道:“三年来,我悉心培养他,可是越是管教,反而越是不堪。此子自十二岁起便迷恋那秦淮风月,又仗着当今陛下爱重刘家,更加不思进取,罚也罚过,打也打过,说也说过,却是始终不见长进。”
沈康道:“先人已逝,再厚重的光芒,也有散去之日,想要光大刘家,便定要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玉树临门,枝繁叶茂,才能经久不衰。”
越是贵重的门阀,越是害怕凋落,不是不救这刘世延,而是要多方培养,才能让刘家在展雄风。
刘源从未想过要放弃刘世延,这三年来,一门心思的教育这一个,早已经心力憔悴。
而今沈康一言,倒是让他有些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缓缓扬起笑容,道:“不愧是小诸葛沈三郎,你且说下去。”
沈康缓缓扬起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晶亮的光芒。
“先生,不知小伯爷的高堂为何没有继承伯位?”
刘源略微顿了顿,道:“嫂嫂早年诞下世延之后,因气血两亏,虽然府上极尽全力为其悉心调养,却只撑了两年功夫便去了。而后堂兄多忙于五军都督府上兵事,一次外出打仗,补料战死沙场,世延那时才七岁,自小痛失双亲,便是在先伯爷膝下环绕,在府上府下众人宠溺下长大的,又因为交了些狐朋狗友,才成了今日这般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