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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四章 吓煞人香

    

    王麓操说的话,简直像是在江柳愖心上“噗噗”扎了两刀似的,江柳愖扁着嘴,不再吭声。

    王麓操的这把茶壶,却是小巧精致,一壶茶,顶多也就够斟茶四杯。

    王麓操侧眸看看江柳愖,道:“你来吧?”

    江柳愖高兴至极,双手拿起茶壶,趁机把玩起来,不住的道:“这茶壶泥釉果然比我那把精细多了。”

    他又是傻笑两声,道:“我记得父亲曾经教过我,说苏吴一带泡茶,通常以佳茗入磁瓶火煎,酌量火候,以数沸蟹眼为节,如淡金黄色,香味清馥,过此而色赤不佳矣。”

    他笑着看向王麓操,问道:“王兄,你可舍得你行囊里的那些好茶呀?”

    王麓操笑了笑,看向雨墨,雨墨呈上数个瓷瓶瓷罐子来,道:“公子,都在这儿了。”

    江柳愖一看这些瓶瓶罐罐不由得眼睛都亮了,笑着道:“诶呀呀,早就知道你藏着好东西,没想到这么多呀,王麓操你真是小气得很,早些拿出来多好。”

    王麓操看向沈康,道:“这些多是苏州当地的名产,我一家家的茶庄去试了茶,品质都是上乘的。”

    沈康拱手道:“小弟今日有口福了。”

    王麓操拿起一个白瓷罐子来,打开盖子,道:“这是白云茶,产于太湖上黄山白云顶,那里三面环湖,长年水气蒸腾蔚成云雾,茶生其间得天独厚。得苏吴之地的壶泡之法,冲泡以后,色若玉浆之乳,明净清冽,形如雀舌,味若橄榄。采摘白云茶极其艰难,要在特定的季节,登上白云山顶,取其细嫩芽叶,再经杀青、烘焙、拣剔、补火制成。”

    沈康就势接过茶叶罐子,手掌拢在罐口处,轻轻的嗅了嗅,点头道:“沁人心脾,果然不同凡响。”

    江柳愖接过茶叶罐子,问道:“就冲这白云茶?”

    王麓操又拿起一个青色罐子,道:“这是天池茶,亦是苏州名产。”

    沈康又接过茶罐,闻了闻。

    江柳愖却是没了耐性,道:“这个也好,那个也好,咱们到底喝哪一罐?”

    王麓操道:“这两种茶都是难得的好茶,但最得我心者,却非这二者其中之一,而是这吓煞人香。”

    江柳愖道:“你别当我就不懂,这个吓煞人香可算得上是苏州茶之最了。”他顿了顿,接着道:“只是,这些茶可不便宜,你花费了多少银两啊?”

    王麓操道:“合计,大概五两银子吧。”

    江柳愖诧异的看向他,问道:“五两银子?怎么可能!哪家茶庄老板疯了,这样低价卖给你如此上品的茶叶?”

    王麓操道:“我只说去茶庄试了茶,又没说过,是在茶庄买的茶叶。”

    沈康狐疑道:“茶税,很重吗?”

    江柳愖笑道:“就像盐税,明为二十取一,实际上,达到了二十取四、五了。所有开出的这些名目,都为与民争利。茶税也是一样。大明茶税行茶引制。朝廷令商人到产地买茶,商人要缴清“钱引”才能运茶贩卖,没有茶引的,视为私茶,官家要“告捕”的。朝廷规定:每引茶一百斤,纳引钱二百文。在一些特殊地区,茶税征收方式也有不同,如陕西、四川十取其一,即课十取一以易马匹。”

    江柳愖轻笑一声,看向王麓操,道:“你倒是聪明,学会买私茶了,这茶,我可不敢喝,万一会儿靠岸了,就被朝廷告捕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麓操道:“谁说这是私茶?”

    江柳愖拧紧眉心,问道:“诶呀,你便别再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买来的茶?”

    王麓操道:“我抽空去到白云山顶,以及各处产茶之地,以米赠茶农,近来苏州府各地米粮价格上溢,那些茶农正愁买不起米粮,收到粮食以后千恩万谢。为了感激我,便送了我这些茶叶,我左右推辞不过,于是便勉为其难的收下,你说,我犯了哪条律法了?”

    听到王麓操的说辞,江柳愖简直傻了眼了,世上还有这种神操作吗?

    江柳愖牵牵唇角,道:“以米赠农?”

    王麓操漫不经心的点点头:“是。”

    江柳愖笑着问:“对方千恩万谢?”

    王麓操又是同样频率,缓缓点头:“没错。”

    江柳愖皮笑肉不笑的问:“你勉为其难的收下谢礼?”

    王麓操粲然而笑:“如何?”

    江柳愖拱手道:“佩服佩服。”

    王麓操微笑着道:“农人淳朴热情,真是推却不过,至于茶税,又岂能算在谢礼当中?我堂堂秀才之身,又不是商人,何来茶税一说呢,对吧?”

    江柳愖低低的笑了笑,道:“还是你老奸巨猾,省了这么些银子,一会儿靠岸了,你得请我和沈三好好吃一顿。”

    王麓操指指茶壶,道:“先泡壶茶喝,靠岸我做东。”

    江柳愖冲泡茶叶的过程中,沈康却是兀自想着茶税的事情,心中不由得笑道:这朱八八不愧是苦出身,对于商人的恨真是到达一定程度了,才会想出这么多的办法整治商人。

    朱元璋不希望自己的王朝成为秦朝或者隋朝,传二世而亡,所以给明朝设计了一套适用于自己的制度。

    为了让暴政止于己身,他看中的继位者是相对仁厚的儿子朱标,而不是和他性格最接近的燕王朱棣。

    他希望明朝最终能以仁治天下,为了给太子一个好的施政环境,他诛杀功臣,设锦衣卫,并取消了对皇权有所威胁的丞相,代之以内阁制。

    为了子孙不至于像刘备一样去编草席,他给自己若干代的子孙都留了爵位,定了俸禄,规定食禄,不得外出谋生。

    为了防止和汉朝一样被宦官专权,他命令太监不得干政。

    为了让老百姓有粮吃,不造反,他明令以农为本,抑制商人,规定商人不准穿纱以上的织物。

    朱元璋自以为为子孙打下了万年之基,并为子孙计,可谓是伤神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

    可是历史往往最爱和人开玩笑,天纵英明的朱元璋绝没有想到,事情恰恰朝着他所设想的相反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