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轻笑道:“什么神机妙算?不过是想到他一个人大过年的来此,还是步行而来,自然不可能只是拜个年那么简单,黄三元原本是茶楼伙计,应该是茶楼因税收而不再请他,他想来这儿讨生活。”
刘术又点头,道:“那...”
沈康道:“去给他壶热茶,拿些点心给他填饱了肚子,再让他去前厅等我吧。”
魏无败在一旁笑着问:“公子想留下他?”
沈康笑道:“过几日就可以去匠人那儿取来陀螺仪了,我们离开苏州府也就在眼前,难道这宅子还荒着不成?”
魏无败道:“公子请黄三元看护宅院?”
“恩。”沈康道:“他家是坐地户,知根知底,为人也算不错,他若是肯卖身给我,我便留他。”
作为秀才的沈康,已经具备了拥有奴仆的权利,他虽不喜买卖人口的行为,但这对于他是个保障,而自己也不会亏待了人家,对于现在的黄三元来讲,这难道不是个很好的选择么?
刘术与魏无败同出门去,沈康再次俯首案头,想要将这一页的字抄写完。
再说黄三元,在耳房等了不一会儿,便见刘术与魏无败一同回来了,二人拿着茶与点心进门来。
黄三元原本就局促,见二人进门,连忙起身拱手:“刘小哥,魏大哥。”然后伸手去接东西。
“让我来,让我来吧。”
刘术笑了笑,道:“你且坐着吧。”然后放下了茶水点心,自己也坐了下来。
黄三元这才重新坐下,笑着道:“贵府点心样式倒是咱们这苏州城没见过的。”
刘术道:“公子想你一路而来怕是渴了饿了,让我们准备了这些,你先垫垫肚子。”
黄三元闻言,肚子是不争气的叫唤起来,心里升起一股暖意,脸上也是感激之情,道:“难为公子想着小的。”这一句话说出口来,喉咙处便又是哽咽住了。
刘术为他斟茶,将茶杯推到他面前,问道:“你是有什么难处?此处就我们哥俩儿,你便说出来吧,若是需要公子帮忙,我们二人也好帮你在公子面前美言几句。”
黄三元深叹一口气,道:“哎!刘小哥不愧是读过书的人,竟然一眼就看穿了,我,我真是走投无路了呀。”
说着,黄三元眼睛一红,赶紧抬手用袖口擦擦眼睛,道:“让二位笑话了。”
魏无败道:“你且边吃边说,别哭啊。”
黄三元感激的点点头,双手抱着茶杯,哆哆嗦嗦的喝了一口茶。茶杯放在桌子上,道:“诸位住在城外,是有所不知啊。自京里派来苏州府那位监税官,咱们苏州府就算是乱了啊。”
“他来以前,早有传言是要增税的。但我想,要增税,也是给那些机户增税,给那些个大老板增税,与我们这升斗小民是无关的,但想着增税以后,店家自然会克扣我们的月银,便也有些记恨他。”
“谁知前几日,那个监税官突然放话,苏州府织机,除已征税外,每机加派白银三钱,丝织品每匹加银三分。这简直就是不让人活了,一台织机每月也就能织布十五匹,税银需要五钱,刨除功夫,刨除了原丝,也就赚个五钱银子。放在一般人家,五钱银子也算是好收入了,可这下子又增派三钱银子的税,那机户就只能赚个二钱银子。二钱银子呀!”
黄三元笑了笑,道:“二位有所不知,每月织布十五匹,那是要累坏人的,却只能赚二钱银子,若继续做工,赚的银子不够开销,可若是不做了,又可惜。随后几天,官府陆续发下告示,所有商户增税两成,这一下子,就算是将苏州府都给搅乱了。”
魏无败问道:“怎么就乱了?”
黄三元道:“您想呀!税收一高,那商户岂能满意?自是在货物上做手脚,有的开始缺斤短两,有的抬高价码,百姓赚的本来就少了,这米粮货物价钱又变高了,还能不乱?”
魏无败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这监税官太也可恶啊!”
黄三元赶紧抬手,道:“魏大哥噤声!”
魏无败微微一怔,黄三元道:“这话在屋里说说也就算了,若让人听见,怕是要惹祸啊。”
黄三元顿了顿,低下声来,道:“听闻那太监都是少了东西的,人心也就坏了,若是被他抓住把柄,指不定怎么折腾人呢。”
话说到了这里,魏无败点点头,道:“知道了知道了,咱们不招灾不惹祸,他寻不到咱们。”
刘术笑了笑,接着道:“那苏州城内可是繁华富贵之地,他哪里舍得来咱们这荒郊野岭的偷听呢,哈哈哈,你们俩就别杞人忧天了,都算哪根葱啊......”
黄三元一想,也是这么回事,笑了笑,道:“这几日公子这儿不需要人,我便回了茶楼去上工,可是掌柜的却说没有生意,根本请不起人,我,我也不愿意给公子这样的大好人添麻烦,又在城里转了半日,却没有一家店铺请人,念着家中父母妻儿,实在是万般无奈,厚颜上门,想要问公子要不要个打下手的人。”
魏无败咧嘴笑道:“你倒是会找人。”
黄三元道:“我,我知道公子心善。”
刘术道:“你就别打趣他了。”然后看向黄三元,道:“你先填饱了肚子,我去替你问问公子的意思。若是一会儿公子让你进去了,你可要知道进退,别让公子生厌,莫要到时候讨生活不成,又断了后路。你且想想城里那乱象,还不知道要多久,家中妻儿老小都要吃饭的,记住了么?”
黄三元赶紧起身连连拱手:“多谢刘小哥,多谢刘小哥啊!若是公子肯给我个生路,我是万万不敢谈什么条件的,您尽管放心吧!”
刘术起身,点了点头,负手道:“你是个聪明人,知道好赖,且等着吧。”说着,看向魏无败,道:“咱走吧。”
魏无败点点头,二人又一次离开耳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