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愖有这样的头脑?
答案,自然是有的。
江柳愖的聪明,如今看来,姑且算是大智若愚吧。
他不愿意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太多的留心,但并不证明他就是没有脑子的人。想来也是,在那样的大家族成长起来的,年纪轻轻便有了私下作茶马生意的人,院试上名列前茅的人,怎么会笨呢?
沈康点点头,道:“我同意。”然后看向王麓操,接着道:“大兄,你我兄弟三人既然结拜,往后无论在何处,都会被视为同盟,朋党,这件事,的确是不好办的,万一有个闪失,恐怕三人连坐,连个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王麓操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明白,我也正有此意。”
江柳愖低低的一笑,道:“这份金兰契,咱们就各自收好了,千万不要让外人知晓。这件事情,只有咱们三个人独处之时才能提起。”又侧眸看看身后的那几个人,压低声音道:“这些人,我来解决。”
沈康问道:“你要怎么解决?”
江柳愖笑道:“放心交给你二兄我,他们毕生都不会开口提及此事的。”
王麓操微微蹙眉,道:“别......”
江柳愖摆摆手,道:“我家族的势力摆不平你太仓王氏的怒火,但摆平几个功名低微的书生,还是绰绰有余的,我不会乱来,只是他们都没有机会再登高峰了而已,放心。”
方才还是同桌宴饮的朋友,你来我往推杯换盏着。只是在他们结拜以后,队形立马就变了。江柳愖会处理好这件事,让自己的兄弟没有后顾之忧。
没有机会再登高峰。
多么简单的一句话。
也就是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便要了在场这几个书生的前途。
沈康有些于心不忍,更多的却是无奈,身处这个时代,你不知道哪一个行为就会要了自己的前途,凡事要小心,总是没错的。
此时他想起了提前离席的胡瑜鸣,暗自笑笑,感叹他时运真是高。
他侧眸看看林轩之,心中愧疚,对江柳愖道:“林兄......”
江柳愖笑道:“他不一样。”说着,挑眉看看王麓操。
王麓操思虑一瞬,哼笑道:“林兄懂得这个道理,他是我们的见证人,咱们是朋党,他也少不了份,他想与我们交好,是为利用我们的关系,怎么会做不利于自己的事情?”
沈康恍然大悟的点点头:“所以,他会比我们更加小心,会帮我们看着这些人的嘴,会小心的在必要之时利用我们,却不会为我们添麻烦。”
江柳愖咧嘴一笑:“沈三啊,你真是聪明,一点就透。你要知道,你二兄我可是想了许久呢。”
想了许久?
许久是多久呢?
沈康觉得自己好像重新认识江柳愖了一般,是不是,从前他表现出来的那些,都是想要让外人看到的自己,而在结拜以后,他们都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人,他才会将自己的另一面表现出来呢?
沈康突然觉得自己的聪明,当真都是小聪明,都太流于表面了。
江柳愖笑笑,大呼道:“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今日真是高兴,高兴!”
这时候,林轩之已经打理好了后续的事情,走上前来,对着三人拱拱手,笑道:“三位贤弟,咱们就算是礼成了,只是愚兄想了想,三位贤弟身份不凡,此事又没有提前通报家中,总是有些鲁莽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扬高,似乎生怕旁人听不见似的,就看沈康他们能否理解自己的意图了。
而他的这个表现,正应和了方才三位少年的低语商量,三人抬眸互相看了看,各自在心中笑笑。
王麓操认真的想了想,回道:“林兄说的对,这事...太过鲁莽了,若是家中知道,恐怕少不得要责骂小弟。”
王麓操头一回表现出了一个十五岁少年应有的青涩模样。他似乎刚才想到这一点,脸色霎时间吓得苍白。
江柳愖想了又想啧舌道:“啧啧,你还责骂,你到早说啊!若让我爹知道了,还不狠狠的抽我一通!”
沈康瞪着眼睛,怯怯的道:“那,那怎么办......若是二位伯父发了怒,那我,我...我不结拜了!”
哈!
沈康就像个孩子似的,跺着脚说着这话,差点让王麓操和江柳愖笑了场。
俗话说得好啊,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林轩之原本是想顺势让自己同窗听明白这件事情的重要性,管好自己的嘴。可是,在亲眼目睹三个少年的即兴表演以后,瞬间有种感觉。
是不是...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这三个孩子,还真的只是孩子而已,这,这演的也太真的。
林轩之怀疑人生以后,一旁的赵德元几人却差点笑出声来,原本肃穆的结拜现场,霎时间风向一转。
赵德元笑着上前,摆摆手道:“罢了罢了,这金兰契,你们先各自收好了,往后你们再长大些了,若是还记得这拜帖,便拿出来对一对,再拜一次,若是都忘记了...那便当做儿时过家家了吧。”
林轩之抬眸看看赵德元,无奈的笑笑,摊开双手,道:“也只能如此了。”
赵德元的话,说的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般,让王麓操三人心里很是不舒服,这种被人看轻又不能怼回去的感觉,糟透了。
林轩之转过手来,唤来自家仆从:“来人,去请郎中来。”
赵德元:“请朗中作甚么?你身上不舒服?”
林轩之一努嘴,道:“这三位小相公,这不是割破了手么?还不得包扎一下。”
“哈哈。”赵德元又嘲弄般的笑了笑。
这时候,一旁的沈康似乎陷入了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江柳愖忍不住用胳膊肘拐了拐他,问:“你怎么了?”
沈康不言不语。
王麓操也发现沈康的不对劲,蹙眉询问道:“沈三?怎么了?”
沈康突然抬起头来,众人一看,沈康双眼泛着红,一脸的委屈模样,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