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江柳愖喊了一声,可他却没有回头看一眼。
宋渊略微想了想,最后道:“多个人多份力,我就算帮不上忙,给那些灾民跑个腿送个药还能干,我,我先去了,诸位慢想。”说完,他朝前跑去。
江柳愖迟疑着,转头看看武阳,他轻轻一笑,一扬头,道:“走,陪小爷伺候人去!”
“诶!公子!”武阳显得很高兴,赶紧随着江柳愖走去。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无声的沉默着。
当沈康再次来到汝宁府府衙之时,往日庄严肃穆的府衙门外已然坐了数以百计流离失所的百姓,他们有些受了重伤,衣身渗出鲜血与灰尘粘连在一起苦不堪言,一声声的哀嚎与痛哭,让沈康恍然来到了人间炼狱。
百姓们没有抗震的基本知识,出了事只知道往屋里躲,受伤以后又无法得到及时的救助,否则如何能落到这个地步?
他抬眼看看黑漆漆的天空,转头道:“魏无败,你见过人间地狱吗?”
魏无败七尺的汉子啊,看着听着,不由得双眼泛红,他狠狠的用胳膊搓搓眼睛,哽咽着道:“公子说怎么办,小的听公子的。”
“好。”沈康应了一声,然后看向宋渊和江柳愖,道:“先去弄点水来,帮受伤的人收拾收拾伤口吧。”
“好。”
沈康蹲下身去,对受伤的汉子道:“大叔莫要蹬腿,让我看看。”
“诶呦,疼啊,疼死我了啊!”
“阿术!按住他!”
“是!”刘术绕到汉子身后,双臂紧紧抱住他:“大叔别乱动啊,让我家公子瞧瞧!”
“恩!恩!我不动!我不动!”他紧咬着牙,全身都在使劲紧绷着,让自己保持不动。
“水来了!”宋渊江柳愖还有武阳纷纷跑来,有的拿着干净的绢布,有的拎着水桶。
沈康瞧瞧汉子,一咬牙,将他腿上的烂布扯开,只听“嘶啦”一声响,汉子大喊一声:“啊呀!”
他拿过绢布,在水里洗了洗,然后擦拭着他的腿。沈康忽略着全程环绕立体惨叫,在他的腿骨上下摸了摸,心下一阵凉,坏了。
这人的腿砸断了,他根本处理不了啊!
正当为难的时候,一声惊喜的喊声,从他身后响起。
“沈三呐?”
“是沈三吗?”
沈康猛地回头看去,竟然是下南村的郑郎中。
“郑郎中,您怎么在这?”沈康站起身来,问道。
郑郎中几步走上前,低头看了看汉子,问道:“你能在老夫我就不能在?”说着,没好气的蹲在地上,迅速的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几块提前截好的小板子,挑去碎骨,上药,打板,行云流水一刻不停。
“沈三,你考完府试怎么不回家,在这儿晃悠啥?”他问道。
沈康道:“我想帮忙,就留下了。还有我这两位同窗,也是如此。”
郑郎中这一次没有嗤笑,竟然转头看了看他们,只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撩袖子挽衣角,身上的青衿长衫也脏了,瞧着落魄的不得了。
他轻叹一口气,又转回头去,缓缓道:“方才好多读书人驾着马车逃出城去,你们竟然没走,真是又痴又傻。”
“诶?你这老头怎么...”江柳愖不乐意的道。
话说了一半,郑郎中已经将伤者的伤势处置好,起身回头,一面背上药箱,一面道:“跟着我吧,给我打打下手。”
江柳愖:“咦?”然后笑道:“你这老头,怪人。”
“哼。”郑郎中转头看去别处,道:“爱跟不跟,浑小子。”
说完,他穿过人群,去到一个老妪身边,又一次的蹲下身去,又一次的打开药箱,只是,蹲下的那两条腿,却微微颤抖着。
沈康跟上去,递上绢布。郑郎中低笑,道:“红色药瓶。”
“是。”
“郎中!郎中,先来看看老朽吧!我的背好疼啊。”
“郎中,快来看看我吧,我的头撞破了!”
甚至于,一旁竟然有人开始撕扯他们的衣袖。郑郎中怒道:“再打扰我,我就给你们下毒药!”
“啊?”
郑郎中处置好老妪的伤势,沈康赶紧帮他收拾药箱,郑郎中却一声不响的抓住他的肩膀,将金疮药洒在他头上。
“结痂就好了,皮外伤。”
沈康点点头:“多谢。”
“谢个屁!药钱五十个铜钱,回村再和你讨。”
“是是是。”
江柳愖跑过来,接过了药箱,道:“老郎中,小爷就屈尊降贵来帮你提药箱。”
郑郎中不瞧他,也不吭声,只是道:“伤者太多了,总不能让他们这么露天躺着,这可怎么办。”
沈康抬眸看看,他们这些人,加上江家的家丁也不过十人,光是府衙前的伤者就有上百,日暮之下,就要天黑,那些民房是不能住了,人手又不够,哎。
众人正发愁时,郑郎中道:“过来吧,一个个来。”
沈康道:“这样混在一起不是办法。”他抬眸看向刘术道:“阿术,将医治过的人,都带到南侧去。”
然后道:“郑郎中,您将轻伤用的金疮药分给我们,我们来处理简单的伤势。”
“行。”郑郎中答应下来。
“魏无败,你将没受伤的人,给移到西南侧去。”
“是,公子。”
沈康道:“如此一来,至少咱们能一目了然起来。”
“没错。”江柳愖等人赞同的道。
天边夕阳如血,青山崩移,惨叫与哭喊夹杂在淡淡的腥风之中,沈康等人忙碌在灾民当中,在这大大的汝宁府显得那么不值一提,甚至可以说,是杯水车薪。
可他们却没有停下,真应了郑郎中那一句,又痴又傻。
“沈康!”
“江柳愖!”
“宋渊!”
“我们来了!”
几辆马车驶来,几个相熟的同窗将头伸出车来。
刘蒙下车来,几步上前,道:“这些是我们从城外买来的东西,有吃的,有药品,咱们鹿鸣学子不管旁人,誓要与灾民同舟共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