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康迎上前去,拱拱手:“二兄,近来可好?”
“好得很。”沈昌笑着问:“这次府考考的如何?”
沈康还没说话,魏无败笑道:“公子是今岁的汝宁府案首!”
“啊?”沈昌惊喜的抓住沈康的胳膊:“魏无败说的是真的?”
沈康抿唇笑笑,回手从魏无败处拿来包袱,递给沈昌道:“二兄,这是娘给你的。”
“娘给我带甚好东西啦?”沈昌接过包袱便打开来,见到两双崭新的鞋子,高兴的道:“太好了,上回离家前大姐给做的鞋已经快磨漏了,娘真好。”
眼瞧见一个布包,他打开布包,竟然是沈王氏亲手烙的大饼,他当即拿起一张饼来咬了一口,脸上洋溢着笑意:“娘真好!我就想念这口儿呢!”
“二兄慢吃。”沈康抿抿嘴道:“早知道,我就该先给你送东西才对。”
“无事。”沈昌憨厚的笑笑,又咬了一大口,一边咀嚼一边道:“小三真出息,考中了府试案首,这秀才功名就是手到擒来啦!”
“养浩,沈三...你们兄弟二人能否招待我们一下?”江柳愖阴阳怪气的调笑道。
沈昌笑笑,赶紧把吃剩一半的大饼放回包袱里,然后道:“我们这儿轻易不让人进,你们多担待,等我把东西送回去,咱们山下喝酒去。”
“养浩兄不忙。”宋渊笑着拱手道。
“好。”沈昌灿然而笑,露出一口银光闪闪的白牙,转身跑回大门里去。
这时候,守门的兵士笑了笑,道:“你就是养浩的兄弟沈康啊?”
沈康略有些诧异,拱拱手道:“小子正是。”
兵士瞟了一眼旁边的另一个兵,二人一同笑,他接着道:“养浩闲来无事便常提到你,说起这位兄弟,那真是天上有地上无,往日我们还笑他,今日一见,还真是那么回事儿。”
另一人点头道:“是啊,果真是英雄出少年,没想到今年咱汝宁府案首便是你啊。”
沈康笑着道:“侥幸而已,二位大哥太夸奖了。”
“哈哈哈。”兵士道:“养浩自来刻苦,又入了卢将军的眼,将来必成大器,你们兄弟二人一文一武,若有一日能夺得文武状元,那可真是佳话啊。”
另一个兵士也随着笑,道:“你想得真远。”
沈康也是要面子的人啊,听了这话哪能不脸红。他一边笑,一边回道:“我们兄弟二人出身在这儿呢,状元不状元的不敢想,尽力而已。”
江柳愖道:“话不能这样说,今年府试,我这青州江家的贵门子弟不是也输给你了?是谁说的猛虎声名久,凡花转纵横?”
“猛虎声名久,凡花转纵横?”一个兵士重复一遍,然后点点头:“好小子,有志气!现在养浩的话,某全信了!”
沈昌从院里跑出来,身边又跟了三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抬手介绍道:“这是吴恺字晚清。”
这少年身穿短打,却是三梭锦衣,身材高大,一瞧就是出身富贵之家的,方口圆脸,一双浓眉尤其抢眼,他拱拱手笑道:“你便是沈三吧?府试案首?”
沈康拱拱手:“见过吴兄。”
沈昌又介绍道:“这是郑游之,字三戒。”
郑游之拱手笑道:“是君子有三戒的三戒,可不是守戒的戒。哈哈哈。”紧接着便是一阵爽朗笑声。
一旁的第三人,身穿粗布短打,身材却是最高壮的,他笑道:“人家是府试案首,还能不知道君子有三戒?你当这沈三是那些粗莽之人吗?”
说着,他瞧着沈康挑挑眉毛:“沈三,我说的对吧?”
沈康随即拱手,笑道:“哈哈,不过是府试而已,还未请教这位兄长。”
他一拍脑门,道:“啊哈,我姓周名承代,还未有字,家中行五,你叫我周兄,周五都行。”
“周兄。”沈康拱手行礼,然后介绍道:“这是青州江门江柳愖,这位是宋渊,都是小弟书院的同窗,此次我们一同来府试的。”
“啊,江贤弟,宋贤弟。”几人纷纷互相行礼。
吴恺道:“沈三中了案首,不知你们二位可都榜上有名啊?”
江柳愖拱手笑道:“小弟不才,区区第四。”
“不简单啊!”
宋渊道:“虽在发案内圈了,却排到了第二十。”
“哈。”沈昌笑道:“正好在内圈。”
“是啊。”宋渊挠挠后脑勺笑道:“侥幸,侥幸。”
吴恺点点头道:“真行!哈哈!今日高兴,你们若是不嫌弃,就由我来做东,当是恭喜你们三人府试取得佳绩。”
“这怎么行,初次见面,还是我来吧。”沈康道。
吴恺道:“不行,男子汉大丈夫,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钉。”
沈昌也道:“别和吴兄抢了,下回我请就是了,咱们走吧!”
“哈哈,这就对了!”吴恺大笑。
郑游之道:“晚清,这可才月中,别把银子花销光了,看你下半月怎么办。”
吴恺笑笑道:“不是有你们么?”
周承代道:“晚清兄,您一顿饭吃十五个馒头!”他不由得加重了口气,复道:“十五个!”
吴恺摆摆手道:“这人生在世就得是有酒喝酒有肉吃肉,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大不了挖个沟沟,嘿嘿。”
众人一阵哄笑,勾肩搭背的往山下走去。
“十一娘!上酒啊!”
刚一坐下,周承代便喊了起来。
酒庐里走出个身着小花衣裙的,二十七八岁的妇人,她一手拎着一坛子酒,脸上没个笑容“啪啪”两声,将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
“喝喝喝,催命啊,就不能等一会儿!”
周承代满脸无辜的道:“十一娘,今儿这是怎么了?”
她撇撇嘴道:“刚遇上一队当兵的,喝了酒不给钱,特娘的,生儿子没**的东西!”她斜眼看看他们,问道:“哟,多了三个小子?”
沈昌道:“这是我兄弟,那两位是我从前的同窗。”
“哦。”她意味深长的笑笑,道:“文人呐...生的真俊俏...”她亲昵的笑笑,弯下腰来,对三人道:“别空腹饮酒,不舒服。等我先弄三碗面给你们暖暖肚子,等着啊。”
“十一娘!”郑游之道:“你咋从来不给咱们这么说话?”
十一娘轻哼一声,撇着嘴道:“上个月的酒钱你们结了么?喝酒还堵不上你们的嘴!看着这三个小兄弟的面上,今儿我大发善心,等着吧。”
沈康见十一娘扭着腰走进了后厨,问道:“二兄,你银子不够使?怎么还欠酒钱了?”
沈昌低声道:“十一娘是个寡妇,武学的人都知道,可怜她孤儿寡妇,一人欠几文钱,有时给了钱也当不知道,卖她面子,让她有依靠。”
沈康三人都没想到,江柳愖讷讷的道:“原来如此啊。”
宋渊拱拱手道:“几位兄长胸怀宽广大度。”
“这算什么。”吴恺道:“有朝一日,咱们骑马上战场,征战杀敌,保卫大明,让大明的老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待到那时候,你再来夸我们。”
郑游之道:“保卫大明?不!”
众人纷纷看向他,他笑笑,接着,面向夕阳,豪情万丈的道:“南征北伐!让大明以外的大小藩国,都臣服!”
“哈哈哈!”
众人不由得一同笑了起来。
沈康又一次感觉到了年轻的滋味,没有隐忍,没有从容。
夕阳西下,一间山间酒庐,破旧的幡布迎风飘荡着,少年们大声的笑,大声的谈话,大口的喝酒,仿佛整个世界都是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