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雨冷眼看了看他,却不得不上前来,作势去扶白启常。
白启常一把将他推开:“滚开!吃里扒外的东西!”
弄雨被他这么一搡,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呆立在一旁,再也不肯上前,带着些埋怨低声嘟囔道:“大公子与二公子不过是善谑罢了,公子何必如此心小。”
沈康一嘬牙,白启常在白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连一个下人也能趁他喝醉揶揄他。
沈康转头道:“魏无败,扶白公子进房。”又道:“阿术,煮碗醒酒汤去。”
“是。”
“是,公子。”
魏无败上前来,强健的手臂将白启常箍得紧紧的,原本以为白启常会回手拒绝,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推却,可见酒醉三分醒,他还有意识的。
沈康抽出手来,将白启常交给了魏无败和刘术,自己则没有进门去。走到门口,白启常转过头,看向沈康,醉蒙蒙的道:“多谢。”
沈康仔细的想了想,似乎是头一次看见白启常露出如此真诚的眼神。
他略点了点头,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白启常目光悲凉,一仰头,似昏睡过去一般,被魏无败架进门去。
沈康转眸看向弄雨,微微蹙眉道:“你不将我放在眼中,我不在乎,可你要知道,他白启常是是主子,你是个什么东西?如此爱嚼舌根,这就是白夫人教你的规矩?这话传扬出去,你可还想活命!”
弄雨不忿的抬眸看他,目光带着些愤怒。
沈康冷哼一声道:“收起你那眼神,你就是生在这个时代,就是个下人!不满,忍着!你最好收敛一些,白兄绝非池中之鱼,早晚会有鱼跃龙门之日,你想死,就继续方才那个德行!”
沈康是也有现代人那些人人平等的思想,可这种思想在封建社会就是个屁。
他能平等对待心思良善之人,却不是对弄雨这等小人。
他从未想过与白启常有密切交往,但却看不惯弄雨的态度,弄雨若是聪明,就该学会在夹缝中生存,而非一味的倾倒哪一边。
弄雨到底没敢再说什么,隔着窗,低声道:“公子,小的给您烧些水喝。”说完,转身离去。
白启常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一言不发。一阵恶心涌上喉头,里面偶尔传出白启常作呕声,过了不一会儿,刘术将煮好的醒酒汤晾凉,送进门去。
许是一盏茶的功夫,魏无败与刘术先后走出门来。
刘术道:“公子,他睡了。”
沈康点点头,道:“我也该睡了,明日还要早起。”
“小的伺候您。”
“不用了,我洗过了。”
刘术抬头看看身边的魏无败,魏无败扬扬粗眉,道:“公子,那白公子怎会如此失态?”
是啊,白启常那样的人,怎会如此失态?
沈康略微想了想,道:“我怎知这些。”
他略微回想了一下,徐聪曾提起过白启常的两个兄长,启仁、启庸,而他,是启常。
仁,亲也。
庸,用也。
常,平也。
仁、庸、常,高下立分。
他略微摇摇头,幸亏没生在大户人家。
沈康转身回房,走了两步,他顿足,忽然转身看向魏无败,道:“你喝醉也会如此?”
“恩?”魏无败怔了怔:“公子说甚?”
“张兄说你因喜酒被逐出佛门。”
魏无败咧嘴一笑道:“公子且安心,小的从未醉过。”
“嚯!”沈康笑了笑:“好大的口气啊。”他摇摇头,转身进门。
刘术用手肘拐了拐他,问道:“你当真没醉过?”
魏无败自信满满的点头:“从未。”
刘术努努嘴道:“我不信,这世上哪有喝不醉的人?”
魏无败挠了挠侧脸,道:“月钱就那么点儿,一日只能喝上二两,想醉也不容易啊。”
“啥?原来是月钱太少,买不起酒。”刘术大笑道:“你这人说话忒有意思!”
魏无败撇撇嘴,道:“我说的是实话。”
门里的沈康听见二人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隔着窗户喊了一声:“魏无败,月钱减半!剩下的本公子替你攒着当老婆本儿。”
魏无败大惊失色,哀嚎:“公子!”
沈康脱鞋,躺在床上,道:“公子睡了。”
魏无败八尺大汉哀怨的看着刘术求救,刘术一手遮唇,低声道:“往后一日只能喝一两了,这下...你更不会醉了,哈哈。”
次日一早,便是大比之日,沈康照常早起,在树林中晨练。
自那场大雪以后,晨练的人日趋减少,今日更是考校的大日子,来的人就更少了。
王陆安、孙周、张阁、宋渊在树林边一边热身,一边等着,瞧见沈康过来,几人互相打着招呼。
“沈三郎。”
“张兄、王兄,孙兄,宋兄,早啊。”
宋渊笑道:“天太冷了,原本我都不想来了,但转念一想,你们定然是一日不缀,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也得过来。”
孙周笑道:“昨日下学,我碰到徐聪了。”
“恩?”宋渊问道:“自玄一道长入狱,再没见徐兄来书院,孙兄在何处碰到他的?”
孙周道:“县城啊,昨日下晌,我瞧见他和廖明辉一同在酒庐,不知他们在谈些什么。”
王陆安叹了一口气,似有些自责的道:“徐家遭逢大变,徐兄也是可怜之人。”
沈康略微挑眉,看向张阁。
张阁无奈的笑了笑,道:“陆安,后悔了?”
王陆安略微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同窗一场,有些于心不忍。”
沈康道:“他给你们吃丹药,想要借此敛财,让人变成受药物控制的行尸走肉,廖兄便是一个例子。这样为了钱财而残害同窗之人,哼,该勒令其退出书院。”
“我也知道玄一道长罪有应得。”王陆安垂下头。
孙周笑道:“罢了罢了,别说这无关之人了,咱们快点跑起来吧,待会儿还要参加考校呢。听闻监考乃是四大书院的先生,若去晚了会被除名的。”
几人也不再耽误,便绕着树林慢跑起来。
宋渊道:“头一场是作文,也不知题目是什么,说起来还真有些紧张啊。”他笑问:“三郎,你怕不怕?”
沈康前世今生也没参加过几次考试,说起来还真有些紧张,他抿唇笑笑,回道:“有点儿。”
宋渊咧嘴笑道:“去年我头一回参加考校,也是与你一样,无事,凭你作的时文,一定能顺利通过。”
沈康笑道:“怕也得上,不怕也得上,就让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宋渊“啧啧。”他笑道:“你真行。”
辰时,太阳升高,鹿鸣书院十二间讲堂改成的考场,在同一时封闭。
四大书院的大比第一场,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