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悠悠的把驴拴在树干上,从车里拿了一捆绳子,道:“走吧,去看看咱们村的祸害有没有吓得尿裤子。”
被他这么一说,沈昌也急不起来了,摸摸头上的冷汗,道:“李大哥说的是,这冰天雪地的谁没事儿上山去,偏被我遇上了,这小子果然命大。”
李申笑道:“我就说吧。”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雪坑边上,王二虽然气若游丝,但意识还是清醒的,耳听着两人的谈话,不由得怒从心起。
他咬牙切齿的看着两人,却硬撑着笑:“李申兄弟...沈二兄弟,快把我拉上去吧,我要冻死了。”
沈昌刚要放绳子,李申却拦着他,蹲下身子笑道:“王二呀王二,往日你不是整日的喊着要娶宁娘吗?还骂沈家人狗眼看人低,有眼无珠,不识你这块金镶玉。怎么事到临头了,还是人家沈二找人来救你,这会儿你怎么不骂了呢?”
王二苦笑着道:“兄弟,我和你无冤无仇吧,你何苦如此撕我的脸。”
李申道:“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怎么就无仇无怨呢?”
王二不屑的轻哼一声:“哦。”他拉长了音道:“早先村里就都传,宁娘是你们李家未过门的媳妇儿,原来兄弟你是玩儿真的?你早说啊,兄弟我让给你。”
“呸!”沈昌那还能忍?他“砰”的一声,直接跳进了雪坑里面,抬手就是一拳头:“王二,你败坏我大姐的名声,我要你的命!”
王二欠了三十两赌债,上山就是为了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得些银子,可却失手掉进这破雪坑里面上不去。
三日转眼就要到了,怎么都是个死,他已经不怕了。
沈昌左一拳右一脚,给王二一顿胖揍。王二先前还哼哼几声,到了后来却是整个人晕死过去,没有一点回应了。
他浑身冰凉,又没有反应,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这时候沈昌害怕了。
他如被雷击了一般,两手一抖,王二身子顺着坑沿滑下去,坐在地上,两眼紧闭。
沈昌手足无措的道:“王二,你别装死!快起来!”
坑外的李申见此状况也吓得手脚冰凉,忙道:“沈二,手给我,拉你上来!李大哥就当今日没见到你。”
沈昌颤抖着,转头就要伸过手去,可这手一搭在绳子上却又迟疑了。
他转身蹲下去,将绳子绑在了王二腋下。
“你干什么啊!”李申急的团团转。
沈昌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他死了我给他赔命,快拉上去吧。”
李申哪里拉过死人啊,只能是闭着眼睛,咬着牙,尽量将他当做是个活人来拉,也不管什么磕不磕了,胡乱的扯着绳子。
王二的身体荡来荡去,一会狠狠的撞在头上,一会儿又撞了屁股,本已经昏了过去,却又疼醒了。
沈昌的话是那么说,心里却七上八下。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回家找沈康。
“咳!”
“谁咳嗽?”李申吓得扔下绳子,身子一沉,坐到了地上,连连后退了数步。
“砰!”王二一下子又跌到了坑下面。
王二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顾不上摔得腰疼,胸口重重的起伏着,憋着气道:“你们...想杀人就来个痛快的!能不能别这么折腾我了!不然,不然你们走吧,就当没看见我,让我自己在这儿冻死好不好!”
王二活了!
沈昌大喜往外,连忙上前扶起他,一边摇晃着他的肩膀,一边笑着看向坑外:“李大哥!王二没死!”
坑外的李申一听这话,连滚带爬的跑过来,一把扯起绳子,将王二生生扥了起来。
王二根本没有想到,惊得吞了一口冷气,瞪大了眼睛,抬头骂道:“李申!等老子出去,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李申大笑着又一扯绳子:“好啊好啊,你这小子,果然长命!”
“砰!”
“诶哟!”
王二已经分不清自己该捂哪一处了,原先被赌坊那些人打的旧伤,沈昌打的新伤,再加上李申撞出来的磕伤,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好好的活着了。
迷迷糊糊的感觉被人搬上了板车,驴子叫的哀切,车慢的不如步行。好不容易进了温暖的房间,还没躺热乎,那个总爱骂人的郑郎中又把他扔到了雪地里。
许多人上前扒了他的衣裳,用冰凉的雪搓着他的身子,沈昌、李申、郑郎中,你们害我,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王二终于再次陷入了昏迷。
郑郎中背着手指挥道:“快点快点,再捧雪给他搓身子,这人冻僵了,直接进屋去他这四肢都得截肢了。”
沈昌笑笑道:“郑郎中,啥叫截肢?”
郑郎中吹着胡子道:“武皇的醉骨听过没有?”
“啥?”
郑郎中一翻白眼,嫌弃的道:“就是把人手脚都砍了,是一种刑罚,武皇前面那位王皇后就受过这刑。”
“你们郎中弄这刑罚做啥啊?”李申觉得残忍恶心,不由得呲着牙。
郑郎中道:“屁话,老夫可是师承华佗弟子吴普这一脉,擅长的便是开刀之术,不懂别瞎问。赶紧给他搓热乎,热乎了就抬进屋来。”
“是,是。”李申笑着点点头。
沈康在家中活动好筋骨,换上青衫夹袄,与家人同用过朝食,背上布包,缓缓的朝着墨斋而去。
今日出门比往常早了不少,他默背着前一日学得的千字文,不过一会儿便听见身后传来疯跑的脚步声,他转眸一看,正是沈昌拎着布包朝他奔了过来。
“小三!”
沈康驻足等着他,见他满头大汗,下意识问道:“出什么事了?”
沈昌气喘吁吁的道:“王,王二回村了!我,我上山砍柴碰到他,他掉在雪坑里上不来,差点冻死。后来我找了李大哥,把他拉上来,送到了郑郎中家里。”
沈康笑道:“若让我碰到,定不理他。”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