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抱着胸口,低声喘着气,摇摇头道:“幸亏你来的及时。”说着,不住的凝眉:“可惜了那块银子。”
沈康低笑道:“哪儿来的什么银子?”
沈宁眨眨眼,不解的看着他。
沈康笑道:“让他在那儿找吧,找到算他赢。”
沈宁又顿了顿,继而一笑:“方才,你扔的...该不会是石头吧?”
“我有说是银子吗?所以说啊,眼见未必为真。”他低低的笑了两声,眉心微蹙道:“他不会善罢甘休的,回家后和娘关好门户。”
“姐知道了,以后尽量少出门,不会再惹上他了。”
沈康脸色有些薄怒,道:“总不能因着他,就不能自由出入了!”
“都怪姐,是我不省心。”沈宁微微垂下头,因为这张脸,她已经惹了多少祸事了,招蜂引蝶,是女子的大忌!这样的传言说出去,她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倒不如,倒不如,毁了这张脸的好。
沈康更怒:“长得漂亮也犯错了?相貌是爹娘给的,你好端端的走路,他来惹你,那是他的错,与你何干!”他暗戳戳的握了握小拳头,道:“等着瞧吧,看我不治他个屁滚尿流。”
“姐知道了!”沈宁灿然一笑,天下能这么关心家人的,除了自己的血脉之亲还有谁呢?她家的小三不过是比旁人聪已,她方才怎么能怀疑他呢?
她的脸像火烧一般的红,垂眸打量沈康。这眉,这眼,这蔫坏的个性...可不就是小三吗?小三突然开了灵智,变得比常人聪慧,她该高兴才是。
沈康看了看天色,早就错过了上学的时辰,总归是要挨骂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一直将沈宁送到了院外,这才转身往墨斋去。
到了墨斋已经快到巳时了,他咧嘴笑了笑,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抬手敲门。
小厮来开门,见到他低低的笑了笑,道:“老爷越是发怒便越是笑,沈三,今儿老爷可是笑了一上午,夫人都不敢上前去了。”
沈康拱拱手:“实在是有事耽搁了,多谢提点,多谢提点。”
小厮侧了侧身子道:“你认得路,自个儿进去吧。”
沈康点点头,颇有些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意味,直愣愣的朝授业堂而去。
站在授业堂外,他侧耳听着里面的声音。
静...
太静了。
除了毛笔勾画宣纸的簌簌声,再没有一点声响,似乎里面的人在刻意压低呼吸声一般,正在此时,一声温柔并不带一丝温度的声音自里面徐徐传了出来。
“沈康,滚进来。”这慢声细软绵的南京官话调儿,却让人不禁浑身一颤。
“诶!”沈康脆生生的答,然后将门推开一条细缝,蹲下身子,一骨碌,从门外滚进授业堂。
骨碌骨碌、骨碌骨碌、骨碌骨碌...
他滚到了刘源面前,两条小腿规规矩矩的跪在他面前,伸出双手,垂头道:“先生,您生性淡泊,脾性极好,今日是小三错了,您有气就打我吧,狠狠的打...只要不赶走我,怎么打都行...留一口气就行。”
刘源看他这副样子就来气,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缓缓抄起教鞭来。
沈康也不等他打下来,委屈的抽泣着,皱着小脸看向他,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啊,带着哭腔:“先生,您打吧!虽然小三身子不好,但命硬的很,前几日被谢林几个打破了头也活下来了,总不会因为先生“爱之深、责之切”就一病不起,溘然长逝。”
“你!”这几次见面,刘源大抵也能摸出沈康的几分个性,此刻明知道他在装可怜,可看着他那双眼睛,怎么也狠不下心去打他。
他随意的将教鞭扔在地上,唇角一勾,道:“王允,你来。”
沈康依然用那委屈的眼神看着刘源,心下却想,刘先生太精。
王允已是花甲之年又极瘦,一身单薄的圆领宽袖素衣穿在身上,空空荡荡,他眯缝着眼睛缓缓的走来,长施以礼:“先生。”
刘源拿眼促狭着他,道:“你替我打。”
“啊?”王允与沈家可是紧紧相邻的两户,往日与沈成关系要好,沈家的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哪里下得去手啊。
刘源笑着,仿佛要在脸上开花般的笑着,缓缓的俯下身子,在沈康耳边低声道:“皮绷紧。”
沈康浑身一哆嗦。
即便面对锦衣卫,他也没这般反应,他暗自恨自己不该耍这小聪明,连忙点点头,老老实实的伸出双手:“王家爷爷,您快打吧!”
王家爷爷...诶哟喂,王允捡教鞭的手一颤。
刘源笑着道:“十下。”
王允站直身子,高高的举起教鞭,沈康双手端起缩着脖子,不敢看去。
“啪。”温柔的一声。
沈康眼眸一亮,抬眼看向王允,一旁刘源嗤笑道:“好啊,好啊,沈康,你好样的!为师打不得你,长辈也打不得你,你想翻了这天吗!”
坏了,真生气了。
沈康连忙神色一凛,道:“王允同窗,先生责之切爱之深,你还不快打。”说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打吧,他没事。
王允点点头“啪!”这一声响亮,沈康手心登时红了一条。
沈昌见状急了,张着嘴想要阻拦,这时候“啪!”又一声响起。
沈昌站起身来,为难的道:“先生,别打了,小三知错了。”
王允更加为难的看向刘源。刘源悠然闭上双眸,看也不看一眼,亦不出言。
“啪啪啪...”
“啪啪啪...”
沈康一声不吭的领了十下,长呼了一口气,王允规矩的将教鞭双手奉于刘源面前,道:“先生,打完了。”
刘源这时候才睁开眼睛,瞅着沈康问道:“知错了么?”
沈康正色道:“先生,沈康知错。”
“错在何处?”
这傲娇的先生。沈康似乎看到了面前正气凛然的刘源,化身为傲慢的女人,静静的等着他说错话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