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城外不远就有六万的部族战士,城内还有万多人的城防兵,没人相信会有人能够突破这样的军城,所以这里城市管理十分粗放,即使就在几天前哈里河发生了一场糟糕的战斗,也没能改变这种粗疏的管理模式,至少是老罗眼中的粗疏的管理方式。
从西城门进入,老罗遵照阿拉伯人的习惯却一直在靠近东城出口的位置找了一家宽大的能接纳数百人的酒店,掩饰工作也就到底为止了,些许交际的事情也完全交给阿尔克去完成,老罗成功的扮演了一个骄傲自大的阿拉伯大商人的角色。
进城之后,阿尔克手下的斥候们就撒了出去,到了没有外人的独院住处,老罗开始下达不同的命令,配合斥候们的各种工作——探查各处汉人奴隶状况的,查探这个城市各处粮仓位置的,搜素整合所有富商信息资料的……所有战斗的前期准备必须马上开始,太阳落山之后所有的节点上,都会动起来。
这次的战斗核心要求就是快准狠,有所疏漏没什么关系,最重要的还是保存自己。说起来复杂,但这却是老罗在后世战斗的最常见模式——快进快出的突袭式战斗,只不过执行任务的是他在这个时代培养的冷兵器战士。
老罗眼中的赫拉特城是一个风格混杂的混血城市,占地只有大约三五平方公里,说是混血城市,是因为建筑的风格很杂乱,除了大大小小的宣礼塔还有好几座清真寺,方型弧形拱门的伊朗风格,洋葱头穹顶的阿拉伯风格,甚至还可以看到一些拜占庭风格的商会建筑,以及东方风格挑檐建筑。
城内的街道除了几处主干路估计有将近二十米的宽度,其余大多数路面只能容纳两辆马车错行。
四周环绕的城墙有十多米高,可以看到不同时期的修建痕迹,不同于拜占庭那种交错式的棱堡城墙,而是东方式的方城,由于赫拉特这里选用木材建筑成本太高,所以城墙上的望楼和箭楼是用石块和沙泥堆砌成的——既不是西方的那种石块建筑,也不是东方的木质建筑。
老罗的手下更换了装扮,然后分散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没什么人察觉他们,因为唐裔的面孔本就是混血,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少见,欧洲面孔的前角斗士们也没被人发觉,因为这个城市里面并不缺少来自西方的行商。
随着手下人的触角延伸,一条条的信息被递送到老罗的手里进行汇总——这并不困难,情报分析和筛选本就是老罗曾经职业的一部分。
赫拉特城外,六部营帐头领之间为了争夺主导权还没有一个定论,他们的战士们因为不能确定出兵的时间而无所事事,混杂的兵营附近有数不清的商贩在围绕着这些战士们做生意,贩卖兵器铠甲女奴的,还有奢望从士兵手中低价购买战利品的,遮遮掩掩在营地边上开酒馆的(绿教禁酒,有这些人的存在,极大的防备了老罗手下人的潜入。
窦祖承头上缠着黑巾,身上穿着对襟的伊朗式长袍,一副典型的小商人打扮,嘀嘀咕咕和旁边斥候营的家伙说了几句,然后把手下一个什长招呼过来,“六条腿,你带着你的人在天快黑的时候进撒拉尔营地,给他们的战马草料上洒巴豆水……做得到不?”
“曲长,你瞧不起人!这点小事儿难不住咱!”六条腿长得瘦瘦干干,看着像竹竿一样的身材,如果不是力气不错,根本进不了骑兵校。他这会儿的表情有些诡异,“不过,曲长,用不用给撒拉尔的士兵食物里面也加点?”
“你看着办,傍晚进那边营地,哪里下药随便你,不过可说好了,别的事情不用你们做,关键是必须把咱们的兄弟一个不少的带出来!”窦祖承的脾气像他阿爷,狗怂脾气对外不对内。
“明白!肯定是将主的要求!不过曲长,下药的活我干了,点火不?”六条腿低头哈腰的样子一点也不像平时在马背上冲杀的时候,看着非常像沿街讨活的下等人。
“滚蛋,点火的事儿有人做,撒拉尔人把马厩安排在了营地最里面,你六条腿跑得快,才把这事儿给你,要不你和我一样在外面接应?”窦祖承接下来还有事儿,当然不能和这个贫嘴的家伙纠缠。
“别……曲长,我这就走,这就走!”六条腿不敢乱说了,装着一副讨价还价没得逞的沮丧样走了。
三五里外,一个伊朗人偷偷开在野外营地路边的小酒馆,一个能容纳百人的宽大帐篷里,红毛佛罗姆带着手下的两个伙计正和阿布利营帐的闲散士兵扳手腕,谁输了请喝酒那种。佛罗姆和一个阿布利士卒都是半赤膊的打扮,两只粗壮的胳膊在桌子上较劲,旁边围观的家伙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声吼叫着。
“蠢货库勒,一脑子肉浆的蛮人!”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在小酒馆里面传了出来。
库勒就是和佛罗姆扳手腕的阿布士兵,两人正在较劲的时候突然听了这么一嗓子,这种比赛肯定被打扰了,库勒一个走神的功夫,佛罗姆赢了。
“这个不算,有人打搅!”库勒当然不认输,不过他倒没对佛罗姆的红头发有什么误解,突厥人的血统本就很复杂,偶尔冒出一两个头发不一样的家伙,没什么好稀奇的。
“拳头倒地怎能不算?谁打搅你了,找他来付账!”佛罗姆是百无禁忌,他的目的就是搅事儿,机会来了当然不能错过。
“成,等着,我找人付账!一会儿接着来!”库勒说了一句,回身就找刚才咋呼的人,“刚才哪个吃过牛粪的乱说话?”
被骂做吃牛粪的家伙自然不干了,扯着一副公鸭嗓子叫唤开了,“蠢货就是蠢货,刚抬起头就像饿狼一样胡乱咬人!”
“是你?该死的哈克木疯狗!塔塔西姆!你这整天装腔作势的小人!到处挑拨是非的野狗!赔钱来!”暴怒的库勒张嘴自然没有好话,血脉贲张的气势显得他粗壮的身材更加具备压迫力。
原本在旁边围观的库勒的阿布利族人也一同叫嚣了起来。
公鸭嗓塔塔西姆既然敢主动挑衅,自然也不是没有依仗的,和他一同进入帐篷的哈克木部的战士也只会帮着自己族人。
一时间“疯狗、牛粪、无赖……”之类的词汇不绝于耳。
一句“打人了”的话吐出口,不知道是谁开的头,瞬时间拳头飞舞,桌椅青铜餐具木头杯子全部开始离开它们原有的位置,到处都是“嘭嗙”的声音……
羊皮帐篷短瞬间被撞开了几个大窟窿,可怜的开酒馆的伊朗人早就悄无声息地避开了,红头发的佛罗姆自然也脚底抹油扯乎,一群闲着无聊看热闹的人凑了过来。
鼻血与口水四溅,牙齿与头发飞扬。随着一声惨叫,一蓬鲜血不知道从何处迸发了出来,“杀人了……”“宰了他……”之类的嘶喊,拳头架再一次升级,鲜血像盛开的杜鹃花从点点滴滴到漫山遍野。
太阳只有一个还挂在天上,血色却不只这一处,阿布利部和哈克木部之间的矛盾由来已久,血花在四处开放。
杨靖也是单独行动,他的做法与窦祖承还有佛罗姆不同,这个鸡贼的家伙在当猎人的时候就喜欢陷阱,如今更是用自己这一曲战士布设了一个简单的连环陷阱。
赛里木与勒克努两部之间的矛盾可算是仇深似海,伽色尼人却生硬地把曾经有着血仇的两家化为邻居,目的是为了牵制也是为了统治。因为迫于伽色尼方面的压力两家不敢扯破脸厮杀,两部的首领只能是彼此间用阴谋诡计彼此算计,杨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暂时被压制住仇恨的两个部族,两部的首领只要有一个被算计,栽赃到另一个上面,那么接下来发现了“真相”的两个部族就会如同烈火烹油一般迅速燃烧起来。杨靖带着他的人做了最轻松的牵线人,并且用他手中的套索拴住了两个部族。
赫拉特城东北,哈里河从东向西流过,一处不起眼的缓坡处,河面足有二三百米宽,哥舒亚正带着自己的部曲跨河架桥。
这一段的水深不过一米多,但却不适合马匹骆驼的快速通过——这样对从赫拉特城撤离的老罗等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从城里救出来的汉人奴隶却很有可能是个难题。所以按照老罗的设计,这里需要见一个简易的木板横桥,然而为了避免被有心人注意到,桥板将被掩饰在水面下方半条小腿的深度,没错,就是一座水中桥。
哥舒亚定好了尺寸,站在快到他胸口深的水里,吆喝着,“快点,木桩马上搬过来,还差三十步,我们就完成了,晚上可以跟着校尉杀那些突厥人了。”
“曲长,你休息一下,我来砸木桩!”哥舒亚手下有一百人,至少三十多个是一米八以上的壮汉,一个扛着大锤的家伙步履轻松的趟水过来,吆喝道。
“没错,曲长你就放心吧,这点活很快就弄好了,你还是找人帮忙抓些鱼,晚上倒是可以给将主他们熬汤喝。”骑兵校的家伙多是处在唐人营,一点工匠活真的难不住人,每个都是轻松的很。
有人说赌场上牌风顺的话可以大杀四方,看来战场上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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