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比这个小城其余的房屋,这里的建筑更与城墙的结构类似,厚重而重视防御性。
一个宽敞的入口,甚至可以容纳双马的马车通行,两边厚重的木门,门上镶嵌着锋锐的尖刺还有通长的铁肋,门口两侧的墙壁都可以看出明显加固的结构。
门口除了伙计打扮的年轻人,还有腰间挂着兵器的侍卫,李姌同几个守门人打了声招呼,拉着老罗就向里面走,紧跟在后面的奥尔基则留意到了守门的几个人有些诡异和庆幸式的表情。
进入大门,老罗刻意回头看了一下门后,么得居然后面是三道半尺宽的门栓箍扣,门边上还有并排摆放的近四米长的铁门栓,这简直可以和这个小城的大门媲美了。而且就是这样一个作坊的宅院,居然还有两米多的门洞,也就是说外墙壁的厚度有两米?实在是有些夸张,这样可以算是小型堡垒的布局,让老罗有些好奇这个所谓铁匠铺里面的秘密了。
进了入口大门,里面是宽敞的可以跑马的空场,边上可以看到很多忙碌的人们,墙边有些看着很眼熟的木架子,旁边站着马还有工匠,应该是给马钉马掌的,这玩意儿后世都还有,一直没变过,还有穿着铠甲的人守在一些明显是工匠的人,在几个木人桩子和草桩边上实验新制的兵器,这些人并不都是唐人打扮,什么波斯人,亚美尼亚人之类的哪里都有,这会儿试好了兵器,正在高兴欢呼,很是热闹。
李姌拉着老罗直接向里面走,那是几排高大的砖制建筑,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清脆敲击声,老罗看到了墙外侧还有好多根烟囱,那里应该是锻铁房了。
不过还没等到锻铁房门口,七八个十四五岁的半大小子从里面窜了出来,如果不是老罗拉着李姌错开,他们就要撞在自己这行人身上了。
“李贺,黑娃,石愣子……还有你们几个,冒冒失失做什么呢!”李姌动作也不慢,上步捏住了其中一个小子的耳朵,拦住他们大声责问。
几个冒失的小子一脸窘迫的停了下来,其中几个更是露出庆幸的表情,被捏住耳朵的那个则是脸红的像个柿子,“四姐,好四姐,放手啊,我的耳朵!”
老罗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个场面,他知道李姌是个小辣椒,和崔十八吵架的时候也有过,不过这样彪悍的表现倒是第一次见到。
“四姐,我不敢了,放手啊。”被捏住耳朵的是个身高不过一米六的小胖子,这会儿捂着另一边耳朵,嘴里不住的讨饶。
旁边几个小子也不再看热闹,七嘴八舌陪衬着说好话,“四姑姑,放了小叔叔吧,我们在和里面的张大胡子闹着玩。”
“是啊,四姐,我们错了,再也不敢了。”
“还好意思说,告诉过你们多少次了,这地方是乱跑的吗?都是铁家伙,撞在上面,磕一下就够你们受的!”李姌的脸也有些急迫,到不完全是为了他们担心,这几个小子机灵着呢,怎么会不小心撞在铁器上,只是觉得他们打扰了自己和老罗的事情,有些气愤,“平二郎,你来招呼这几个混蛋,交给张五叔,罚他们每个人担水二十趟!”
“是,四娘子。”应话的是旁边钉马掌的位置过来的一个壮实憨厚的年轻人,这会儿拦住了其余几个想跑的小子。
李姌松开了手里抓着的小胖子,“你也是,我这些天不在家,没人管你了,是吧?跟着一起去挑水!黑娃,石愣子,你们几个不许帮他!”
“是,四姐。”小胖子一脸的苦瓜相,眼睛乱转,却不敢讨价还价,看来是被李姌管教习惯了,其余的人表情也差不多,他用手捂着耳朵抬头左右看了看,“四姐,这是谁啊?没见过,是四姐夫吗?”
李姌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这是罗家三兄,还不过来见人问好?你们几个也是,嘴巴里别乱说!”
几个小子老老实实地过来给老罗做了一个揖礼,还没等老罗说话,李姌在旁边就说道:“平二郎,你带着他们快走,别让他们在我跟前乱搅合。”
平二郎还是那副憨厚的样子,只是眼睛里露着一丝好笑,揽住几个想要说话的小子,赶忙去了。
“三兄,不要理会他们,几个混小子黏人,烦得很。”李姌拉着老罗接着向里走。
老罗随着李姌的脚步向里,分明听见身后离开的几个小子边走边议论,“我没猜错,那个大个子估计是四姐夫了。”
“应该没错,四姑姑都不好意思了。”
“那家伙真高真壮,比谢家的那个傻三壮多了。”
“不过那家伙的打扮好怪异,还满脸的胡子。”
“也许是因为远道而来,没时间打理吧。反正看着不错,至少没有裴家人一脸奸猾相!”
“嗯,反正这下四姐有人管了,看谁还说我四姐嫁不出去!”
“小叔,别说四姑姑了,说你自己吧,二十趟水,天哪,我会累死的。”
“就是,四姑姑好狠啊………………”
李姌当然也听到了背后的话,看着老罗有些揶揄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兄,被我抓着耳朵的那个是我小弟李贺,其余那些小子都是家里和亲友家的子弟,平时调皮惯了。往日我在家的时候,没少教训他们,你不会在意吧?”
“没什么了,四娘,我理解,孩子嘛,他们这个年纪正是喜欢热闹的时候。”老罗心说,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后世的熊孩子比这厉害多了,那种打不得骂不得的才叫麻烦,让人哭不得笑不得不过是小儿科。
“还孩子呢,小弟的年纪按说都该娶亲了,到现在还是这幅混不吝的样子。”李姌撇了撇嘴,有些恼火的说道。
老罗不禁哑然,没错,这个年代人结婚生育都很早,十五六岁结婚很正常,因为这时代人的平均寿命也就四十多岁。像他老罗这样的真实年纪再过十年就可以自称老夫了,比如李湛就和老罗说过,他的本家还有李姌的父亲有时候就自称老夫,其实也不过五十岁多些而已。
这边说笑着,两个人进了工坊,老罗开始仔细打量这个据李姌评价最牛的铁器坊。
工坊的建筑内部很像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东方的国营工厂,内部的高度大概有七八米,顶部是粗大的木梁,横跨大概有近二十米,木梁上是类似人字架的稳定结构,可以看到上面可以经人行走,因为天棚上有透光的阁楼间,估计是用来防御的设施,同时也应该兼有透光通风的功能。墙壁上没有巨大的玻璃窗子,那里是直径一米多圆形的镶嵌这铁栅栏的通风口,没有后世工厂中的滑轨龙门吊,这种技术想来这个时代的人也没能掌握,当然更不用说什么车床之类。
墙壁上除了高处的圆形窗子,还有不同的架子和挂钩,上面或者摆放或者悬挂着不同的半成品和工具,诸如火钳,环柄锤子,铁剪,钩子,铁钎之类。
排靠墙壁的是整齐的大小差不多的锻铁炉子,炉子目视大约占地三四个平米,全是用砖石砌成,用粘土密封,每一个炉子对应着外面的一个烟囱。炉子前面不远摆放着用来打铁的铁砧,这些铁砧至少有四五百斤重,看样式和后世铁匠的用具很是类似,其实这些铁砧大小不等,摆明了就是功用很不相同。
除了铁砧,这里最重要其实也最不起眼的是好多个放置在地上的铁制淬火槽,形状不一,说明它们的用途也是有很明确的分类。
老罗对这些其实很熟悉,主要是因为他当兵的时候曾经在西域驻在,那里的少数民族还保留着手工锻制的工艺,所以基本不用看这里工匠的产品,只要看看他们的工作场地,就能估计到这里的工艺大概状况,还有管理的水平与秩序。
好多个穿着麻布坎肩的汉子在忙碌着,他们头上基本都有看不出颜色的头巾裹住,腰间也有用类似腰带的皮带系着不同质地的围裙类的东西,手里的火钳夹着从锻炉中取出的铁块,然后和身边的人配合,不停地用大锤小锤轮流的敲打。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的酸味,淬火液体的臭味,煤燃烧的硫化物的气味,还有偶尔的什么东西烧焦的糊味儿,反正由于通风不是很好,尽管这里空间很大,但是工作起来这种环境实在也说不上舒服。
李姌倒是没有一般女孩子那种嫌弃的表情,她很是惬意的呼吸了一下这里的空气,对老罗说:“三兄,我小时候就喜欢在这里玩耍,阿爷喜欢打铁,有时候给我打造一些小玩意儿,我就能玩好久呢。”
“是吗,没看出来,还以为你只是和安娜莉亚女士学语言呢。”老罗对这种感觉不陌生,因为他也喜欢自己制作些和手的东西,比如飞刀,勾爪,攀扣,手斧之类。
“呵呵,那是后来的事情了,”李姌的表情很惬意,“我小的时候就喜欢带着弟弟在这里转,还经常和小弟用烧红的铁块烤东西吃。”
老罗能想象得到一个小女孩带着小男孩烤吃的,那种温馨的场景,他也想起了自己小时后和两个哥哥在草原和伙伴们摔跤的乐趣。
两个人都没怎么用言语去打扰这里工作的工匠师傅们,只是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直到身后传来一句洪亮的问话声,“四娘,你怎么刚回来就跑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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