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手里特制的铁胎弓的分量大概是不足二十公斤,混合动物筋制作的弓弦拉力大概有三百多公斤,差不多七百多斤的拉力,放在这个时代的东方相当于至少六石。从弓手开始后退,靠得最近冲阵的骑兵距离第一排的刀盾兵大概有九十米,按照骑兵突击的速度,跑完九十米大概需要五秒钟。
怎么迟缓骑兵的脚步?老罗在这五秒钟连续开弓,几乎是一瞬间就射出了十支箭。他的箭术是儿时在草原上就培养出来的,到了这个时代,体质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放在蒙古人西征的辉煌时期,得到一个哲别的称号绝不是问题。
老罗挑选的目标全是后面有骑兵紧紧跟随的家伙,他的铁箭一旦射出,不论对方有没有披甲,肯定是穿身而过,何况老罗瞄准的大多是头部或者脖颈,巨大的冲击力下,中箭的人马上就会倒翻而下,绝无可能继续伏在马背上。
前面的人先后翻,急速奔跑起来在后面跟随的马匹根本就躲不开前面的障碍,瞬息间,马队开始人昂马翻。
老罗的箭射出的一瞬间,冈萨斯愣了那么一秒钟,紧接着马上反应了过来,这个队伍里唯一不受指挥的就是老罗这个主人,主人的箭法凶猛,一下就阻止了刀盾兵和骑兵的硬碰硬,那么,冈萨斯的应变也很快,他开始大声呼叫,“刀盾兵原地驻守,两翼出击,横向凿穿,弓兵直射,自由射击!”
说起来很啰嗦,其实也就仅仅十几秒中的事情,刚刚稳住后退脚步的弓兵得到了新的命令,直接开始直射,这下有热闹瞧了,被老罗的箭支阻击减速了骑兵队马上被停步直射的弓手攒射,两侧那噶和姆那奇带队的骑手们跑动了起来,横向凿穿就意味着把敌手分割成几个部分,然后再加以包围,这是以少胜多的最快办法。同时被分割的骑兵也就没有了速度,没了速度的骑兵就和步兵没了区别。论起步战,这些前角斗士惧怕谁?
老罗既然出了手,就没打算再停下,当然这个小规模战场还是留给战斗奴仆的检测场,他不打算取出长刀去冲锋砍杀,只是安稳的坐在黑云的高大背上,凭借高度俯视全场,充当起了战场的自由人。
当然老罗这个战场自由人的作用未免太大了点,他的箭支基本就没有空射的说法,每次一支铁箭射出,总会敌手倒载下马。之前阿尔克探测到的对方有携带弓箭的消息其实没错,但是无奈领头的家伙实在是个自大的蠢货,根本没探明对手虚实,只是一个盲目冲锋,根本没有机会和时间来提弓开箭。
要知道这个时候的弓手基本都是步下战,或者有用马匹代步的射手,但是也基本等马停步在弯弓射箭。骑射这个概念或者说弓骑兵这个名次是在蒙古之后才有的概念,究其缘由已经难以考证,普遍的说法是,牧民在放牧时候驱赶牛羊或者对抗草原狼群的技能演化而来。
眼前这些城防骑兵,显然不具备这个功能。
队伍两侧的骑手分别在那噶和姆那奇的率领下提速冲击,很利落得就把三百多骑兵队伍分割成了三节。
其实这些士麦那骑兵队伍实在散漫,他们在冲击的时候甚至没有一个锋矢队形,只是由于马匹的素质不同自然拉开了距离,一窝蜂似的冲击,导致他们的队伍拉得很长,遇到那噶这个凶猛的锤子男,再加上拿着长柄钩镰矛的姆那奇,两人后边又是凶猛的前角斗士,这种突兀的攻击下,以打劫做为目的城防骑兵一下就丧失了胆略。
失掉了速度的士麦那骑兵转眼之间就成了待宰的羔羊,余下的时间基本就是垃圾时间了,清理垃圾的时间。
老罗没有什么圣母情怀,也没有什么悲天怜人的慈悲情调,这些人既然敢无缘无故的出来打劫,那就是取死之道,可怜他们,那么过往被他们打劫的商旅又有谁来可怜呢?
强壮的刀盾兵不在原地驻留向前冲上去了,右手的弯刀或者钉锤是武器,左手巨大的盾牌同样是武器。提得动齐胸高盾牌的家伙们基本都是肌肉达人型的,弯刀砍人自不用说,巨大的高盾用来拍人同样是再好不过。
体形稍弱的弓手们也收弓向前,他们身上可不但是只有弓箭做武器的,弯刀钉锤同样不缺。
更不用说冲锋砍人的骑手队伍了,几分钟的时间,所有骑在马背上的对手都被打落马背,那噶这个锤子男一如既往的凶猛,对手很少有能承受他一击之力的,姆那奇同样保留了在东非战斗时候的风格,钩镰长矛左右挥舞之下鲜血四溅,一沾即走,跟随的众人也不弱,都是在角斗场上生存下来的好手,怎么会怯于面对这样的场面?
当然,老罗的队伍里也是有心慈手软的,就是停留在队伍后面的艾尔黑丝恩和李湛张卢等人,李姌也是其中一个。
艾尔黑丝恩心有不忍,却明白老罗处事自有道理。
李湛和张卢则是因为他们只是工匠营的头目,不是职业的军人,张卢更是家学儒家的后辈,但是他们都没有资格在老罗面前说道的资格,因为这些被杀的家伙本就是来攻击的劫匪,而且老罗也并不真是他们的后辈。
只有李姌不希望自己倾心的男人是个只懂得杀戮的莽汉,纵马赶了上来,停住老罗身侧,用马鞭指着前方,“三兄,是不是可以叫他们停止了?”
前面的战斗已经没有什么悬念,不再值得自己关注,老罗把铁胎弓挂在黑云的背上,转头看见的一张雪白的俏脸,“四娘,你害怕了?”
“没有,我不怕!”李姌有些倔强的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他们已经失败了,何不宽恕他们?”
老罗看了看李姌,有看到了旁边陆续上前的李湛,张卢,艾尔黑丝恩等人,沉静的说道:“艾尔,湛叔,隆平叔,你们是什么看法?”
“三郎,上天有好生之德,多做杀戮不是善事。”李湛有些落寞的说道。
余下的人没说话,艾尔黑丝恩虽然不大懂李湛的语言,但是依稀可以猜到李湛话语的含义,也是对老罗点了点头。
摇了摇头,老罗仔细看了看周围众人的神色,“如果我们可怜而饶恕了他们,那么此前被他们劫掠杀戮的人又有谁来可怜呢?”
老罗的话使用希腊语说的,周围的人基本都能听明白,李姌也是同样,不过她有些不甘心的同样用希腊语说道:“可是,我们已经赢了,饶恕他们是上位者的美德。”
“是的,我们赢了。可是如果我们输了呢?会怎么样?四娘你想过吗?”老罗看着李姌被血腥惊吓了的小脸,看着她的表情越发沉默,周围的人也陷入了沉思中。
李姌是个火女郎,注定了她与别人不同,她抬头看着老罗说道:“可是三兄,你的人手很强大,饶恕几个未死的,收他们做奴仆赎罪也可以啊。”
“四娘,先不说我们无法分别他们的过错,我们也没有时间来浪费在他们身上,更何况……”老罗的头摇的更厉害了,指着远处被杀戮的士麦那骑兵,“他们这些人,多数被杀了,假使我们收留了一些人,我们怎么能分辨被收留的人与被杀死的人之间的关系,留着居心叵测的人在将来报复我们吗?”
“那就放了他们好了,有了这次,他们也不敢再犯了。”李姌不甘心的说道。
“四娘,放了他们接着去害别人吗?再说,如果放了他们,他们回去士麦那报信,士麦那总督派人来追杀我们呢?怎么办?”老罗说的话有点苦口婆心了,“而且,如果我们输了,他们也不会可怜我们,只会把没死的人卖作奴隶。到时候谁来可怜我们?”
这下周围没人说话了,连跟着护卫李姌的四个女汉子都是一副眼睛红红的样子,显然她们也有着不堪回首的往事,老罗却不想去询问——揭开别人往事的伤疤并不是一种善良的行为。
不再理会众人,老罗磕了一下黑云的腹部,高大的黑云开始向前,战斗已经基本停止,近处的一些战斗奴仆在检查未死或者装死的家伙,远处阿尔克带着几个斥候在围拢失散的马匹。
跳下马来,老罗来到一个打扮明显不同于众人的家伙面前,这个家伙的穿着明显是拜占庭帝国的贵族,他的左胸有一只老罗的铁箭穿在上面,胳膊与腿子的位置很别扭,估计已经断了,看面孔,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处于弥留之际了。
冈萨斯从远处奔了过来,到近处单膝跪地,低头说道:“谢主人慈悲,冈萨斯将是主人永远的追随者。”
他身后同样有几个明显壮硕的家伙,用着冈萨斯同样的姿势跪在老罗面前,嘴里说的也是差不多的话。老罗有些奇怪,这些家伙怎么了?伸手想要把冈萨斯扶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起来说话!”
冈萨斯这个大块头显然也不习惯跪礼,起来慢慢地诉说,老罗才搞明白,这时候的战士在战场上不是生就是死,基本上到了战场不想死就要拼命,只有拼命或者才有机会生存。
他们对于死亡早就看开了,刚才列队在前的刀盾手基本就是如此——被高速奔跑的战马冲击,少有机会保存性命的,站在第一排几乎是必死的结局,老罗的箭却解决了这个问题,他的铁箭冲击力强,使得骑兵队伍提前收到阻碍倒地,刀盾手就不用担心战马的撞击。
能够在必死的情况下保留性命,是多么幸运的事情,而刚才第一排的刀盾手基本都是色雷斯人,冈萨斯的感谢就是为了他们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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