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出决定后,段增整个人反而松了下来。
他看着阎忠,沉声道:“虽说要对此事装作不知情,不过,有些必要的准备却是要做的。若是王邑发难,如何保证后方安全才是最关键一点,所以某想请先生立即返回平阳,协助顾景守住后方!此事就要麻烦先生了!”
阎忠笑言道:“敢不从命!”
接着,他又提醒道:“主公,既然王邑等人即将发难,那么为了保证我军不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就有必要先消灭牛辅。此事可不能耽搁了!”
段增点了点头,有些头痛道:“先生所言甚是,只是牛辅此人坚守不出,他手中又有三万大军,而我军与盖使君的兵马加起来也就一万六千余人,只有对方的一半多一点,强攻显然是不可行的。罢了,此事急也没用,还是再等等吧!”
当天,阎忠便在数十个侍卫的保护下,出营地向河东而去。
他这番离去,段增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事后面对众人的询问也不做解释,顿时军中出现不少流言。
一些人都说阎忠是与段增闹了矛盾,所以弃之而去;但也有人说,应该是河东郡那边出了什么麻烦,所以要让阎忠亲自跑一趟。
对此,段增始终不置一词,似乎对这些流言完全不知情一般。
“伯俭,外面关于你父亲的流言这么多,某不做解释,你为何也不去解释啊?”
中军营帐里,段增看了眼跟在身后的年轻人,笑着问道。
这年轻人名为阎温,乃是阎忠的长子,其人气度沉声,性情忠厚,段增对其极为喜爱,任命他为从事,将他留在身边培养。
与阎温一样待遇的,还有其他几个年轻人,比如杨阜、姜叙、尹奉、赵昂等,他们都是汉阳世家年轻一辈中最为杰出的子弟。
当初段增回洛阳时,阎忠就提议他征召这些人出仕,不过那时候段增即将到洛阳去任职,而他深知在洛阳的时间不会太长,所以那时候并没有急着征召这些人。
等到他回河东后,这才发出征召令,征召他们前来担任从事。
所谓从事,其实就是相当于秘术一类的属官,跟在段增身边做些杂务,这也算是一种历练了。
等他们将来更成熟后,便可以委派其他重要任务,逐渐培养成才。
而对于这几个年轻人,段增也极为满意,果然不愧是世家大族里培养出来的顶尖人才,不管是学识还是人品气度都是极为不错的,只要用得好,将来肯定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才。
听到段增的提问,阎温温和一笑道:“些许流言,何必理会?那些传播流言之人,都只是些无关紧要之人,真正有才智之人,都不会相信这些流言。可见谣言止于智者!”
段增哈哈一笑道:“好个谣言止于智者!你倒是看得很清楚。”
正说话间,侍卫忽然来报说,有从河东方面发来的檄文。
段增心中一惊,还以为是王邑等人已经发难了,等接过檄文一看,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关东诸侯在酸枣会盟的檄文。
初平元年正月,关东州郡皆起兵以讨董卓,各路诸侯在酸枣举行会盟。
与演义中不同,真实历史中,参加酸枣会盟的诸侯只有十一路:后将军袁术、冀州牧韩馥、豫州刺史孔伷、兖州刺史刘岱、河内太守王匡、勃海太守袁绍、陈留太守张邈、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以及骁骑校尉曹操。
在演义里,除了这十一路诸侯外,还多出了六路诸侯,分别是长沙太守孙坚,北海太守孔融、徐州刺史陶谦、西凉太守马腾、右北平太守公孙瓒以及上党太守张杨。
不过这毕竟只是演义,实际上孙坚因为离得远,他起兵的时间比较靠后,并未参与酸枣会盟。
而北海太守孔融此时忙于应付青州的黄巾军,公孙瓒忙于对付乌桓人和鲜卑人,也无心参加会盟。
至于演义中跟随公孙瓒而来的刘关张,那更是不可能参与会盟了。
除此之外,张扬此时还仅率一支数千人的兵力,在上党、河内之间流动不定,尚未成为一方诸侯,直到后来才被董卓任命为河内太守,他自然不可能参加会盟。
西凉太守马腾如今还只是叛军身份,而且“西凉太守”这个名称本身就有问题,西凉乃是凉州的别称,既然是一州之地,其主官自然是刺史,而不是太守。
当然,如今的现实与历史又有一些不同,振威将军段增与京兆尹盖勋两人如今在关中地区起兵,他们虽然没有直接参加到酸枣会盟,不过以他们的身份也足以算进各路诸侯之中。
而诸侯会盟之后,共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
袁绍于是自号为车骑将军,会盟诸将皆板授官号,其中曹操被袁绍任命为行奋武将军,手中执掌五千兵马。
会盟之后,诸侯联军决定分兵三路,进攻洛阳。
其中北面,袁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留在鄴城,负责给其供应军粮。
而在东面,兗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张邈之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以及曹操都驻屯在酸枣,从东面威胁到洛阳。
后将军袁术屯鲁阳,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二人负责从南面进攻洛阳。
各路诸侯大军兵力都有数万人,而天下豪杰多归心于袁绍,一时间天下震动。
得知消息后,董卓为了防止关东诸侯借着汉少帝的名义生事,于是赶紧派李儒前去将已经被废为弘农王的刘辩毒杀。
接着,董卓又在朝堂上大议发兵讨伐关东诸侯一事,不过朝中众臣大多都心向汉室,他们对关东诸侯联军都在日夜期盼着,自然对董卓的提议不屑一顾。
可惜,如今洛阳兵权完全掌控在董卓手中,即便百官反对发兵也是无用。
当下,董卓提拔杨定为中郎将,负责接替段煨;又提拔吕布为中郎将,负责统领并州兵。
此外,他又下令将原本西园八校尉中的左校尉夏牟提拔为东中郎将,负责统领原本的洛阳禁军。
为了提振军心士气,同时也是为了震慑朝中百官,董卓派遣大军至阳城。
等大军抵达之时,恰好遇到有大群百姓会于社下,于是就他们全部杀光,驾其车重,载其妇女,将他们的头颅系在车辕上,热烈欢呼着返回洛阳,对外声称是攻打关东联军大获全胜。
接着,董卓又派遣大军在周围郡县大肆杀伐劫掠,用所获财物来犒赏士卒,一时间西凉军士卒无不欢呼雀跃,士气高涨。
不过,关东诸侯在会盟之后,却始终没有动静,而董卓的大军在短时间内也没有主动出击,局势一时间反而像是陷入了僵持之中。
……
这天,槐里城外,联军军营中。
看着王越从河东郡派人送过来的消息,段增的脸色阴晴不定。
如今他几乎可以确定,王邑、卫固、范先等人已经倒向了董卓一方,准备向他动手了,而且根据得到的消息,如今已经有一支近万人的西凉军从陕县渡河,进入河东郡。
显然这支军队将要与河东郡的军队以及白波军一同联手向段增发难;而段增对此却只能坐等着局势的发展,甚至还要装作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而更令他头痛的是,不管联军如何挑衅,牛辅这段时间都坚守不出,若是在河东那边发生变故前,还不能解决掉牛辅的话,到时候他或许就要陷入腹背受敌的困境,这对他是极为不利的。
一旁,荀攸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看着段增的脸色,耐心劝解道:“主公,牛辅大军坚守不出,我军暂时奈何不了他。不过牛辅大军的粮草原本主要依靠朝廷供应,如今天下大乱,牛辅大军的粮草供应也断了。”
“他现在只能依靠原本储备的粮草,再加上派兵四处劫掠所得来补充军用,又能坚持多久?再者,关东诸侯如今已经起兵,或许要不了多久也会有所动作。所以,主公此时不应急躁,而应耐心等待才是。”
段增心中苦笑一声,若是没有河东郡即将发生的变局,等待的确是最好的策略。
他看了荀攸一眼,含糊解释道:“公达所言甚是,不过某心中却总是不安,觉得有什么重要事情将要发生。所以某以为,牛辅必须尽快解决,不能再拖延了。”
荀攸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阎温一眼。
他想起前些日子阎忠突然离开营地的事情,顿时心中有了一些猜测。
“既然如此,那主公不妨来个非常的手段,以激牛辅出战。”
“如何激他出战?”段增沉声问道。
“可以给他下封战书,再设法羞辱他,激怒他。就算牛辅还能保持镇定,他麾下的李傕、郭汜等人也肯定坐不住。当然,这个计策能否成功,依旧不能保证。”荀攸捻着胡须道。
段增闻言点了点头。
……
回到营帐后,段增立即派人去把阎温、杨阜、赵昂等人请来。
看着身前的几个年轻人,段增沉声问道:“如今我军已经与牛辅对峙了一个多月,牛辅却始终坚守不出,长期这么对峙下去,局势只会对我军越发不利。所以某想给牛辅送件礼物过去,你等可有人愿意担任这个使者?”
话音刚落,阎温便站出来拱手道:“主公,属下愿意担任使者。”
段增沉声道:“你先别急着做决定,某要说的是,此次某带给牛辅的可不是什么好物品,乃是一件女人的衣服以及一封战书。此事肯定会激怒牛辅,到时候你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你还愿意去吗?”
“这……”阎温迟疑了一下,周围杨阜、赵昂等人也都担忧的看着他。
段增接着道:“此事原本就很危险,你若是不愿意本将也不会勉强,一切全凭自愿。”
“不必了!”阎温却是斩钉截铁的道:“主公,属下愿意担任此任务!”
段增眯着眼睛看了他一阵,见他态度坚定,并没有半点勉强,当下指了指放在桌案上的信和木盒子,点头道:“好,这便是某给牛辅的‘礼物’和战书。回头你准备一下,便送过去吧!”
“遵命!”阎温接过书信和木盒子,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告退。
等他离开后,杨阜担忧问道:“主公,伯俭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或许有,也或许没有。若是董卓麾下的其他将领,比如胡轸等人,性情残暴,一怒之下,铁定会杀了他;但牛辅此人的性情相对温和一点,应该不会杀他?”段增也不确定道。
这件事原本让其他人来做也是可以的,不过不经历风雨,如何才能成长为真正的可用之才?这次出使,对阎温来说既是一次危机,但同时也是一次难得的历练,若是他能活着回来,必定对其大有好处。
不仅是阎温,其他几人也是一样,以后若是有机会,段增也要让他们多加历练,才能锻炼出他们的才干和胆量。
……
牛辅军中。
看着阎温送过来的战书和那件粉红色的女人衣服,牛辅军中众将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李傕、郭汜二人当场便拔出佩刀,打算将阎温斩为两段。
还好关键时刻,牛辅拦住了两人。
看着神色镇定,毫不慌乱的阎温,牛辅沉声问道:“你难道就不怕某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怕,当然怕!”阎温镇定自若答道。
牛辅眯着眼睛,冷声道:“既然感到害怕,为何你的神色还如此平静?你要知道,所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说法,对某来说完全是句屁话,某若是要杀你,这句话可束缚不了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