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有粮,心里不慌。府库再次填满后,众人自然松了口气。
“大王这次施展雷霆手段,将那几个不法奸商明正典刑,这可是大快人心的喜事。广陵民众没有不拍手称快的。有的人还抱怨,为何大王不早点拿出这种手段,不然他们也不会被奸商祸害这么久。”周隐捻着胡须笑道。
“嗯!百姓拍手称快就好。”杨行密笑着点点头,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不过,那些不法奸商是伏法了,贾令威和瞿章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回禀大王,这段时间瞿章和贾令威二人表现得比较正常,平日里除了去统兵司当差外,别的时间一般都呆在家里,没有别的动作。”范遇躬身答道。
“就是说没有别的进展吗?”杨行密对这个结果有些不满,心中不由念起戴友规的好处来,觉得若是戴友规还在,这个时候或许早就有了突破。
“是,属下定会加紧办理此事。”范遇有些羞愧,长剑都内部依旧有人不服他,所以办事的效率不高。
不过这都是长剑都内部的事情,他自然不好意思拿出来跟杨行密等人说,而且他这次也是发了狠,准备彻底解决内部的问题。
杨行密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杨渥道:“渥儿,军务目前基本都是你在负责,如今已经是九月下旬了,各军整编的情况如何了?”
“北边李承嗣和台濛两位将军回报说,他们的整合已经完成,并且李承嗣将军已经按照命令准备解围光州了。”
“而其他各军里面,孩儿所部和周本将军所部大概再有个十天时间就能完成整合,王茂章将军应该会慢点,不过也能在十一月之前完成。”杨渥答道。
“还需要十天时间?湖州和歙州目前的情况如何了?可以坚持到那个时候吗?”
“歙州目前的情况很不错,江西兵的表现比咱们之前预料的还要差点,而且,钟传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什么将才,又分兵两路,相互争斗,结果他们进入歙州这二十天,非但没有取得进展,反而两次被陈知新击败,目前士气低落,已经转入休整之中。所以歙州不需要担心。”杨渥道。
“只是,湖州的情况可能比预想的要差了许多,钱镠也制造出了苏州炮用来攻城,而且他用兵稳重,一点都不急躁,一步一步的消耗城中守军。虽然因为消息不通的缘故,城中如今的情况咱们并不清楚,不过想来不是很乐观。”
“不是让史俨和侯瓒二人率领骑兵去牵制钱镠了吗,难道一点效果都没起到吗?”杨行密皱眉道。
钱镠这个老对手,从十年前共同对抗孙儒时起便开始与他打交道了,后来两家为了争夺江南各州多次发生战争。
虽然从实力对比上看,钱镠的实力自然远远比不上杨行密,不过杨行密要对付的敌人实在太多了,诸多牵制下来,真正能用来对付钱镠的也不多。所以许多年下来,淮南一直都奈何不了钱镠。
这也就是去年趁着武勇都之乱的机会才夺取了苏州和湖州,将钱镠势力彻底打压下去。
这一次要是让钱镠再把湖州夺回去了,岂不是说这个老对手又要咸鱼翻身了?
“钱镠提前做了准备,通往湖州的要道都被他派兵把守了,而且许多地方都修筑了防御工事,紧靠两千骑兵要想突破,实在有些困难。”
杨行密沉默,过了一会才道:“即便丢掉歙州,湖州也不能丢。歙州丢了,将来重新夺回来就是,对我们的损失不大,对钟传的实力增长也不大。但湖州,对钱镠太重要了,绝不能让他夺回去!”
“渥儿,不能再拖了,拖得越久,变数越大,湖州必须尽快解围。所以,虽然军队整合还没彻底完成,不过剩下的可以到战场上去整合嘛。过两天你就率领大军出征,你那一军和王茂章的那一军一同出征,尽快解围,若是能一举击败钱镠则更好!”杨行密果断下令道。
杨渥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居然比自己都急,不过尽早出兵解除湖州之围也好,若是真让钱镠打下了湖州,那时才让人头痛。
就在这时,有侍卫匆匆进来禀报:“大王,贾令威贾将军前来求见,说是有重要事情禀报,如今正在外面等候。”
众人听说居然是贾令威求见,不由感到惊讶。要知道之前他们都还在讨论如何对付他和瞿章两人,没想到他居然主动求见了。
只听侍卫接着说道:“贾将军担心大王有重要事情不见他,所以写了这个条子让属下交给大王。”
说着,将一张纸条呈递上来,杨行密接过来看后,不由大怒,抓起身前桌子上的杯子便狠狠砸在地上:“混账,好大的胆子!真当老夫的刀就不杀人了吗?”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事,一向以宽厚仁义出名的杨行密居然也说出了这么杀气腾腾的话来。而且他显然也是怒极,都没有自称为“孤”了,而是以老夫自称起来。
“这…”
“大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惹得杨行密如此大怒,连忙出言询问。
半个时辰前。
贾令威前往瞿章府上寻他,正巧他家的管家说瞿章有重要客人正在书房中交谈,所以请他先在客厅里等候。
等了一会儿后,见瞿章还没出来,有些无聊的贾令威于是提出在府中四处转转。因为他平时就与瞿章走得近,最近几天与他更是来往频繁,所以瞿章的管家也没把他当做外人,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没想到,贾令威在瞿章家里瞎转悠,转着转着就转到了书房外,正巧书房中隐隐约约还有声音传出来。
贾令威心中一动,想知道瞿章究竟是在和哪个重要客人交谈,他见周围没人注意,便靠过去凝神听了起来,不想这一听便将他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书房中的两人听生意,一人正是瞿章,另一人的声音比较陌生,不过听上去有些苍老。
只听那有些苍老的声音说道:“这次的事情做得实在太大,将军难道就不担心事情发生后,吴王不管不顾直接便将你拿下正法了?”
只听瞿章笑着答道:“刘兄放心就是,吴王非常爱惜自己的名声,绝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擅杀功臣的。当年他杀高霸,固然迅速扩充了军队,却也让他丧失了很大的威望,后来给他造成了很多麻烦。所以从那以后,他便从没有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即便当初他对田覠、安仁义等人那么忌惮,一心想要除掉他们,但他也是等到田覠他们主动造反后才动的手;甚至为了让淮南上下觉得三人造反不是他所逼的,事先他还故意将安仁义的名声搞得臭不可闻。”
“相比之下,本将可不是安仁义他们,也不是前些天被周隐随便安了个罪名就杀掉的商人,本将可是当过一州刺史的,而且如今在广陵百姓中名声好得很,他又没有什么证据,不会随便动我的。”书房中,瞿章那有些得意的声音传来。
“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一次毕竟不同,若是咱们的谋划成功,将广陵城中五座粮仓全部烧掉,难保吴王不会在暴怒之下将你拿下!所以你还是早点准备的好。”老者道。
外面,贾令威听到“将五座粮仓全部烧掉”的消息不由大吃一惊,他担心自己听错了,连忙凝神继续听下去。
“你多虑了,放火之人都是你的部下,他们要查也只能查到你家大王头上去,与本将何干?本将最多有失职之罪,不会有事的。”
……
倾听了一会儿,贾令威终于确信,自己没有听错,这两人讨论的竟然真的是烧掉广陵中那几个刚刚充盈起来的粮仓,以拖延广陵大军出征的速度。
而且听他们的意思,似乎已经派人去做了,不久就应该有“好消息”传来。
贾令威虽然伙同瞿章一起制造了这次广陵粮食风波,但他只是在怒火上头时被瞿章蛊惑了才出手的,目的也只是发泄一下怒火,以报复杨渥,顺便也能大赚一比。
不过事情在做过了之后他就有些后悔了,只是已经上了贼船,一时也找不到下来的机会而已。
如今听到瞿章竟然打算将广陵的粮仓全都烧掉,这就不是发泄怒火了,而是真正的通敌了。
贾令威目前还没有通敌的打算,而且经过杨行密以雷霆手段处决了那十几个奸商的事后,他心中也非常畏惧,如今听到这么大的消息,他在感到震惊的同时也看到了为自己赎罪的机会。
于是贾令威平复了一下心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回到客厅,对管家说他还有要事要办,等下次再来见他家老爷。
告辞离去后,贾令威立即策马疾奔,来到节度使府向杨行密告发。
听了这么惊人的消息后,杨行密自然大发雷霆,赶紧派人去接管广陵城中的五个粮仓,又下令立即捉拿瞿章等涉案之人,那些之前被怀疑暗中传播谣言的,如今也不管什么证据便直接捉拿。
他是真的愤怒了,广陵粮仓好不容易重新充盈起来,湖州解围也要依靠这些粮食,若是真被一把火烧掉了,只怕大军出征之事又要耽搁,到时候湖州真有陷落的可能。
“大王,这个瞿章如今正在统兵司任职,他负责的职务是分管军队后勤的,与粮仓正好打交道,只怕他暗中已经派了人手潜伏进去啊!”高勖有些忧虑道。
杨行密皱了皱眉,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办法了,杨渥不愿在此干等着,于是主动提出前往现场巡视。
然而还不等他动身,又有侍卫前来报告,说是五座粮仓中有两个失火了,如今正在扑救中。另外三个粮仓也有火起,不过发现得早,很快就被扑灭了。
得知消息,杨行密等人都有些不淡定了,杨渥更是匆匆告辞离去,前往现场指挥救火。
瞿章府中,送老者离开后,管家上前禀报道:“老爷,之前贾令威贾将军前来求见,不过那时老爷正在与客人交谈,所以小的按照您的吩咐,让他先等候了。”
“嗯,那他人呢?”瞿章不怎么在意的问道。
“开始他还在这里等候,后来见老爷您一直没出来,所以提出在院子里面四处转转。小的见他与老爷您平日里就走得近,所以没有阻拦他。不过过了一会儿,贾将军忽然说另有要事,便告辞离开了。”
“忽然告辞离开了?”瞿章听了心中不由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沉声问道:“贾将军在府中转转时,可有人陪同?”
见他问得严肃,管家还以为是在怪他没有招待好贾令威,于是道:“老爷恕罪,小的本来也说过给他找个下人带路,不过贾将军说只是四处走走,不必派人跟着。小的没有多想便同意了。若是老爷觉得小的怠慢了客人,还请老爷责罚!”
瞿章心中的不安更加浓烈了,虽然他之前和老者交谈时,自信杨行密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动他,但若是有贾令威主动告发那就不同了。
瞿章虽然还不知道贾令威是不是背叛了他们,又到底知道多少内幕,不过生性谨慎的他还是当即决定做点准备。
“幸好当初来广陵时将家人都留在了蕲州,前些日子又让他们先离开淮南了。如今我也要赶紧出城去躲一躲,看看情况如何决定行止了!”瞿章暗自想着。
刚说完,只听见外面一阵嘈杂,接着,管家来报说,有大批士兵闯进府来。瞿章脸色一变,知道最坏的事情发生了,贾令威将他告发了,如今杨行密肯定是得到了消息直接抓人了。
他赶紧回到书房,将书架推开,里面居然露出一条密道,瞿章顾不得带什么东西,当即进入密道,又将里面将书架推回原地,匆匆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