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纳斯塔堡坚固的结构在这接连不断的震动下开始松散,石砖坍塌,有着百年历史的壁画脱落,地面裂开缝隙,缝隙中那深邃的黑暗仿佛通往深渊。
“多纳斯塔堡就这样毁了,真的可以吗?”看着这摇摇欲坠的城堡,霍华德不由得叹息。
“多纳斯塔堡是因为有了多纳斯塔家的人,才得以荣耀,没了我们,这也仅仅是个比较华丽的城堡而已。”
对于这旧地的毁灭,谢帕看的很开,甚至有些无所谓。
对于神之躯的作战,计划早已制定完毕,现在只要逐步进行就可以了。
天幕之上,那汹涌的魔力铸就的魔法还在酝酿,当神之躯从地下崛起时,它会先给予神之躯重创来暂时压制它,接下来为了减小对霜狼城的破坏,军团会接管战场。
一切都以就绪。
“话说我那个弟弟呢,他该不会死了吧。”霍华德发现这么久都没有见到希伯来。
“他不会那么轻易的死的。”谢帕说着。
霍华德看着谢帕那平淡不惊的脸,有些好奇的说道。
“你这么重用我,不怕希伯来有意见吗?毕竟……我只是个私生子。”
回应霍华德的是谢帕的冷笑。
“私生子?那只是贵族们对于配偶的子嗣,身份低下的嘲讽与贬低,你觉得我真的会在意这个?”
“如果你母亲是个公主,你觉得还有人会说这些?”
谢帕的眼神锋利,这些世俗的锁链他一一斩断,他根本不在乎这一切。
“我对于你的重用只是你很适合这些。”
“你是天生的棋手,可以冷酷,毫不犹豫的做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决定,而希伯来……他仅仅是个骑士而已,他或许可以击退敌军,赢得家族的荣耀,但让他做这些决定他只会犹豫不决。”
对于这兄弟俩,谢帕早就给予了他们应有的定位。
“希伯来注定沐浴在阳光之下,作为一名友善仁慈的大公统治霜狼领,而你……你会成为黑暗中的狼王,去将所有试图遮掩住这光芒的人杀死,咬断他们的喉咙。”
谢帕的话决定了霍华德与希伯来的命运,看起来有所不公,但霍华德坦然接受,毕竟比起在明面上当个享受赞誉的吉祥物,他还是喜欢做一头黑夜中率领狼群的狼王。
“为了多纳斯塔的荣耀。”霜狼大公如此说着。
“为了多纳斯塔的……延续。”黑夜下的狼王回应着。
这毁灭来临之际,赫莱茵与希伯来穿行着。
一路过来根本见不到半个人影,仿佛此刻只剩下了他们与这个即将坍塌的城堡。
“情况不对。”希伯来停下了脚步。
本是守卫森严的城堡此刻一个卫兵都看不到,所有的灯火熄灭,风吹入漆黑的城堡,带来呜呼的哀乐。
“我觉得……我被人欺骗了。”
再又探清了几个房间后,希伯来做出这样的结论。
“怎么了?”赫莱茵问道。
“房屋没有任何慌乱离开的迹样……”希伯来说着,拉开了房屋的抽屉,“所有的贵重物品都带走了。”
他看着赫莱茵,眼神充满了不信任。
“这是次早有预谋的撤离,可是……这么大的行动我不知道。”
整个多纳斯塔家的人都消失不见,可只剩下希伯来在这里奋战。
他是谢帕之子,霜狼的继承人,可是如今他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什么都不知道,谢帕什么都没有对自己说。
这……就仿佛自己被整个家族背叛了一般。
难以形容的感觉涌上心头,希伯来在不断摇晃的城堡中狂奔。
鲜血的味道扑面而来,希伯来不由得驻足。
眼前的道路铺满尸体,希伯来认得出来,那是他的家人,可是他们此刻都死了,带着恐怖的表情,身上到处都是伤口,仿佛死前受到了极大的折磨。
这……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握紧剑柄的手在颤抖,此刻他熟悉的家人都死在了他眼前,从老人到孩童,无一被放过。
“希伯来……”赫莱茵担忧的看着他,现在希伯来的感觉他能有所体会……就像当时玛特曲舍命救下自己那样,所有熟悉的人皆都死去。
希伯来沉默着,踏着鲜血而行,走过大厅,越过庭院。
尘埃飞扬,石块接连落下,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可希伯来没有在意,他继续向前,直到他找到了答案。
谢帕看着从城堡中走出的希伯来,眼神冰冷没有任何情感。
霜牙垂在一旁,剑刃上的血还未干涸,还在缓缓流淌。
家人的尸体就倒在一旁,霍华德与莫格力站在那之后。
“有什么想问的吗?”
谢帕说着,面对自己这个儿子,他一直都不知道该如何相处,谢帕本身就是一头贪婪的诡狼,可他的儿子却无比正直,充满理想。
“只是很想问……”希伯来平静的说着,平静下是缓缓升腾的怒意。
“为什么杀了他们吗?”一脚踢开脚边的尸体,在谢帕看来这些所谓的亲人与猪羊的肉块无异。
“不,不是这个,”希伯来不在意这些,他继续说着。
“你是我的父亲,霜狼的大公,我相信你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为了北境,为了霜狼家族。”
希伯来的痛苦的看着自己的父亲。
“可……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这才是希伯来最痛苦的地方,这是关系霜狼城存亡的一夜,但他就如同一个局外人一样,什么也不知道。
在看到了霍华德后,这感觉更为剧烈。
你宁可信任一个私生子,也不愿相信自己……
这一切被看在赫莱茵的眼中,在这危机的时刻,似乎一场悲伤的家庭伦理剧要在眼前上演,可自己无能为力。
对于希伯来的质问,似乎是所谓的亲情作祟,谢帕的眼神稍稍缓和了几分,可随即再次尖锐了起来。
“因为,你是个充满理想与光辉的人,这阴暗肮脏的事……你做不来。”
谢帕毫不留情的说着,痛击着希伯来。
“如果我需要你杀光些人你能做到吗?”
“我能!”希伯来回答着。
“连同妇女,老人,孩童。”谢帕直视着希伯来。
“你能吗?”
“不,你不能。”谢帕不给希伯来回答的机会。
“你只会被伦理纠结住,你或许会仁慈的放过一个该死的孩子,为你的心灵得到了救赎,可这却会为多纳斯塔家乃至北境埋下了覆灭的种子。”
苍老的眼神锋利如神兵利器。
“如果你知道了这一切,你能容忍白鸦的所作所为吗?”
希伯来身体轻轻颤抖着。
“不,你不能,你不会允许无辜的人死去,所以你会疯狂的攻击白鸦,最后导致我们计划的流产。”
“可是拯救无辜之人有错吗?”
希伯来咆哮着。
声音响彻,将希伯来的所有不满与怒火释放。
谢帕看着如困兽般的希伯来,他只是淡淡的说着。
“没错。”
他肯定着希伯来的回答。
“拯救无辜之人没有错。”
“但为了整个霜狼家族,整个北境,我们需要他们的牺牲。”
谢帕冷冷的说着。
“为了更大的良善而行恶!这就是我在做的。”
“可你得到那良善后,你真的能睡得着觉吗?”希伯来红着眼。
“如果仅仅牺牲我的睡眠,而换来北境的安宁,那么有何不可呢?”谢帕回答着。
“希伯来,你不属于我这种人,我是可以为了更大的良善而将罪恶的火炭吞咽的人,而你……做不到。”
“所以告诉你这些又有什么用?除了徒增烦恼以外,什么用也没有。”
语毕,谢帕不再理会希伯来,拿出怀表,特制的表盘上,根据魔力的浓度指针飞转。
“时间差不多了。”
随着谢帕的低语大地再次急促震动了起来,而这一次震动没有停下,仿佛这厚重的大地下,有什么怪物在撕扯着土壤,奋力爬起。
“我们该去准备了。”
霍华德完全无视了希伯来,向谢帕行礼,他带着渎神之水与莫格力消失在黑暗中。
赫莱茵在一旁看着,显然自己被卷入的这场混乱的战斗都在谢帕的布局中,心中不由的感叹,并对这一切心生警惕。
“所以用罪恶的手段夺得良善真的对吗?”希伯来喃喃自语着。
“就如同杀敌,无论用剑用斧,最终能杀死敌人不就可以吗。”谢帕看都没看希伯来的说道。
“我是咀嚼罪恶的人,手段对我而言……无所谓。”
赫莱茵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很熟悉,就如同那车中霍华德对自己说的那样。
不愧是父子,从这行为想法来看,赫莱茵倒觉得希伯来反而更像私生子了。
所以这两人都很讨厌啊,真的是不爽啊。
赫莱茵这样想着,做出决定。
“这是歪理!”
赫莱茵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他站在希伯来的前方。
“阿尔西斯家的小子,看起来你也执着于那虚妄的荣耀。”谢帕嘲笑着。
“我会证明的……”
赫莱茵坚定的说着。
眼神无比的坚毅,赫莱茵咬着牙,在这雷霆与哀嚎的天空下,在这光与暗的夜幕中。
随着他的话语,大地崩裂,上百年历史的多纳斯塔堡在他身后崩坏,无数血红与白骨的触手在火焰的燃烧中从地下的深渊涌出。
赤红的巨龙带着灼热的气浪从大地之下腾空而起,数十米长的龙翼尽情的展开,他在空中盘旋着,躲避着千万的红丝同时降下火之雨。
火光映亮了赫莱茵那不可撼动的眼神,与那嘹亮的龙吼一同响起的还有他的话语。
“荣耀并不虚妄。”
阿尔西斯家的狮鹫这样起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