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交换了一个神色,撇撇嘴,大房这次又要出风头了,什么好事儿都让他们占了。
二婶看见秀美几个从外面进来,而秀丽和秦扬在一旁玩溜溜球,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有心要教训秀丽又怕公公责怪,便瞪了秀美一眼让她过来。
秀美跑过来,“娘,我帮你洗衣裳。”
二婶轻啐了她一声,“就知道傻忙活,去那边看看。”
秀美看了一眼,撇撇嘴,不屑一顾地道:“一辈子都是土包子,就会巴结。”
二婶扬手就要打她,低声咬牙道:“有本事你也去巴结我看看,也让咱们沾沾光光。”
三婶忙笑着低声道:“**子,你逼孩子干嘛,咱两家的孩子,哪里是那种下作胚子不要脸地就想着巴结赚便宜,占高枝儿。”
二婶哼了一声用力地搓着衣服,一声都不再吭,恨不得将衣裳揉烂。
三婶见状却笑得一团和气。
那边老秦头跟秀瑶商定好了菜地的布置,也不再跟其他人商量,就安排家人去搜集菜苗和菜种子。
让老秦家拿钱买是不可能的,但是有草鞋、鸡蛋,这些都可以换,菠菜、韭菜、葱蒜姜、家里都有,还要换的就是扁豆种、豇豆种、油菜种、丝瓜种、瓠子种等几样。
那边张氏听见了,对老秦头道:“他姥爷家不是每年都送吊瓜来,他家还有种挺好吃的扁豆都去要点来,要是丝瓜瓠子什么的邻家有的也要几个籽来,反正也不当什么东西就不用再拿鸡蛋换了。”她嘟囔着,“鸡蛋就不是钱了?”
按照秀瑶的记忆,张氏所谓吊瓜应该是当地一种吊方瓜,算是南瓜的一种,粗头细尾,有弯有直。不过她说南瓜爷爷也没怀疑,应该也是可以叫南瓜的,就是当地人习惯都是叫吊瓜。
老秦头道:“什么都去管人家要,几个种子,哪里弄不来,又不用花钱买。”
编草鞋的秦大福道:“爹,要不就让二显去要。”那块路,二显一个大小子可以自己走的。
秀娴听见了道:“爷爷,我去,我去,我都好久没去姥爷家了。”
老秦头心里就活动了,虽然说自己家附近也能要来,不过总归是欠人情了,不如去亲家要的方便,现在地里活儿也差不多了,孩子们就是割草搓麻绳,“中,你领着瑶瑶去。”
为了奖励小孙女,让她去姥爷家改善改善,就算没有肉,起码也能吃点细面卷子就着过油菜。
秀娴乐滋滋的,秦显不乐意了,张氏也说怎么不让二显去反而让秀娴个丫头去出门。
秀瑶不管他们怎么弄,反正她要去的,她对二哥道:“二哥,你不是会写字吗?帮我写个单子吧。”
她掰着手指数着几样蔬菜,秦显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有点不耐烦地道:“写什么啊,这么点还记不住。”
秀瑶道:“记下来,我好记着种子是从谁家要的,到时候也好还人家人情啊。”
“哎,你这个小丫头,没有你不懂得是吧。”秦显笑起来,找借口道:“家里哪有笔墨啊,得去借。”
秀瑶不给他机会,“借什么啊,用烧火棍,找块窗纸就好了,要不就找块布也行。”秀瑶说着就冲进屋里去问大姐要。
柳氏要忙着去周家帮工,大房的一些琐碎事儿柳氏都交给大姐儿秀芹的。
秀芹也不拒绝,就给秀瑶找了一块大点的白布头,是小姨自己织的送给老秦家的,做了衣裳之后剩下的碎布头留着用面浆糊打布壳做布鞋用。
秀瑶捏着布头又找了一根短点的烧火棍跑出去,“二哥,我找到了……咦,二哥呢?”她没看到秦显,就问爹和爷爷。
爷爷抽着烟袋,似笑非笑地,“你二哥有事儿出去了。”
秀瑶看向二姐,秀娴哈哈笑道:“你个丫头,还真实心眼,你二哥说归说,你什么时候见他写过字儿了?”
啊?难道二哥不会写字?不是说先生都夸他吗
秦显的确会背几句书,记性也好,先生也夸过,但是他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束请先生教书识字的,所以秦显说自己会写几个字,也不过是几个常用的,要说写那么多蔬菜种子,那可是难为他了。
秀瑶愣了一下,那么说老秦家没有人会写字?她还指望自己跟着学几个呢,不识字睁眼瞎,那不得憋死她啊。
秀瑶只好拿着烧火棍自己在布头上画,在外人看来那就是鬼画符了,反正她自己认识就行,画个形状,写个大写字母来区分,反正别人看着就是一团黑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什么。
秦大福笑道:“丫头,你要不要扛着两双草鞋去打人情儿?”这小丫头,还说出人情儿的话来,净说大人话呢。
秀瑶摆摆手,“不用,等收了葫芦吊瓜的,咱送人家几个葫芦瓢和几个大吊瓜不是更好。”
秀容和秦显虽然很想去,只是爷爷都让秀娴和秀瑶去了,他俩也不能再有异议,否则就要挨训。
夜里柳氏叮嘱了几句,又把周大娘子给的红头绳分别给了秀娴和秀瑶,再给她俩一只挎兜,用来装种子的。那挎兜是用自家白布做的,虽然有点旧了,却很精致,针脚都看不见,上面还绣了四季植物:梅兰竹菊,绣花色泽依旧鲜艳,看得秀瑶爱不释手。
她知道这是娘的嫁妆,都好多年了,现在老秦家是不可能有这样的东西,就算自己做,张氏也会嫌费时间不如绣了去卖。
秀瑶以回来给秦扬讲故事陪他玩游戏为交换,让他好好呆在家里,表示她们很快就回来的。秦扬这段时间被秀瑶□的越发懂事,除了和秀瑶玩也能跟秀丽玩在一起,俩小孩儿共同语言更多一些,所以不那么死缠秀瑶了。
秦大福收拾了两双草鞋给她们带上,虽然不是值钱东西,但是他手艺好,编的草鞋穿着很舒服,而且结实,老柳头很喜欢。
张氏虽然不乐意,却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只喝了口热水就出发了,一路上没有大人的监督秀娴看什么都新鲜。
秀瑶害怕在沙河村再遇上什么人,一个劲地催着二姐快走,秀娴好不容易得空能走走亲戚,却磨磨蹭蹭地不是去采野花就是去扑蝶的。
“二姐,我饿死啦!”秀瑶跺着脚冲着跑到路边沟里去采野花的秀娴喊道。
秀娴这才三蹦两跳地跑过来,将一捧野花递给秀瑶,“小妹儿,这个给你路上拿着玩,走吧。”
她捂着挎兜蹦蹦跳跳地往前走,秀瑶看着二姐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叹了口气只好跟上去。
这条路是穿过沙河村的,其实是沙河村的人后来跑到路的另一边来盖房子才导致这条路穿村而过的。
路东边的人家都是原先的老房子,坐北朝南,但是路西头的新房子,就有人特意朝着大路了,门前还休整了小花圃和小菜园的,这个时候正是花团锦簇的时节,黄嫩的迎春花,娇艳的月季花,还有晚开的桃花灿若朝霞,映着道口的垂柳,桃红柳绿煞是好看。
突然秀娴就冲那边跑过去,秀瑶吓了一跳,“二姐,二姐,你干嘛。”
秀娴道:“我看好像有方瓜茬,还有鸡冠花,还有地雷花呢……”惊喜地叫着她就往那片人家门前小花圃扑去。方瓜茬其实是蜀葵,地雷花是紫茉莉,有人也会叫胭粉豆。
秀瑶慢了一步没拉住她,赶紧追过去,小声道:“二姐,二姐,我们快走吧。”
秀娴笑道:“不急,我问问人家有没有种子,娘最喜欢这些花了,我要回去种在窗外头。”
“二姐,咱嬷嬷不会让种的。”老秦家恨不得在窗台炕头上都种粮食的人家,还能有闲地方给你栽花?
秀娴已经跑到门口去了,门半掩着,恰好有个老婆子出来,她就上前去问。
结果她刚开口,那老婆子就大声吼道:“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真是烦死了,怎么就看人家东西好。”说着就从大门后面拿出笤帚开始扫地,故意去扫秀娴。
秀娴被扫了一下就想跟她解释,秀瑶已经拉住了她,“二姐,咱不要了,快赶路吧。”
那老婆子不扫地了,叉腰吼道:“财迷财迷财迷,小姑娘家这么财迷,小心找不到婆家!”
秀娴气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恶毒,你抠门抠门抠门,小心没人养老送终。”
一句话似乎把老婆子惹火了,踩到了她的痛楚,她呜嚎地就冲上来,“你个死儿,敢欺负我老婆子,打死你!”
看她挥舞着笤帚冲过来,秀瑶赶紧拉着二姐就跑,老婆子在后面呜嚎地追,那架势像足了图画里的巫婆,骑着扫帚,气势汹汹。
路旁一家农房的阁楼里,齐风临风而立,看到那俩纤细的身影被老婆子追得嗷嗷叫唤不禁扯了扯嘴角,还真是巧。
旁边一个十六七岁穿青布衫的青年看了他一眼,凑到窗前看了一眼,齐风的目光已经收回来,他还是看到了那一幕,不禁哈哈大笑,拍了拍齐风的胳膊,“六弟,认识那姑娘啊?”他自然指的是个子高的那个姐姐。
齐风面色平和没有半点波澜,“认识姑娘不是三哥的事情么,我怎么会认识个姑娘。”
三哥李存久呵呵地笑着,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不会不要紧,慢慢来嘛,反正你现在已经入了帮,三哥教你怎么认识姑娘。”
对于他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齐风也没恼,反而道:“我去常婆婆家一趟。”
李存久得意地笑,“还说不认识那姑娘,这么急着去打探消息,你把那些番薯放哪里了,我叫了老四老五老七他们来烧着吃。”
齐风一边下楼,“地窖里。”
李存久又探头从窗外对着出了屋子的齐风叮嘱道:“要去追姑娘只管开口,兄弟们陪你去,顺便还能给你出出主意。”说完就扶着窗槛哈哈大笑。齐风已经出了门往西去。
秀瑶拉着二姐一口气跑出老远,辫子跑松了,鞋子趿拉着差点掉了,这可是唯一的一双布鞋,丢了是要挨揍的。
秀瑶还差点挨了一笤帚,直到出了沙河村两人才停下里扶着路面的槐树喘气。
“二,二姐,你,你也太,急了。”秀瑶喘着气,顺了顺胸口,咽了口唾沫道:“你要花种子,咱跟姥爷说,让他帮咱要呗。再说了,这么些年家里都没种花草的,你现在拿回去,嬷嬷能让?”
秀娴撇嘴,“我管她,我种村头儿行了吧,我给三爷爷家种行了吧。”
反正出来进去也能从三爷爷家那里路过,开花也看得见。
两人歇了一会就往杨柳村去,路上有临近村子赶着驴车去老柳家磨坊磨面的,看见俩小姑娘就招呼了一声,一说是去老柳家的,人家立刻热情地招呼她们上车。
晃悠悠的,一路就到了杨柳村,正是柳絮翻飞杨花落的时候,空气里沁着丝丝的花香。
秀娴感慨道:“小妹儿,以前咱们村可是桃红柳绿的,别提多好看了。”
赶车的推磨人笑道:“还真是,你们桃源镇从前在咱们肥县,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大肥桃,甜樱桃,一到春天桃红柳绿,美着呢。”
说着,他又扬鞭往前指了指,“现在这杨柳村倒是桃红柳绿的,你要是去大清河边,那才好看呢,花花草草的,还有大白鹅一群群的,荷花也冒头了,等夏天就可以去摘莲蓬采莲藕喽。”
大清河水流平缓的地方,一片片的荷花、菱角的,采摘的时候,驾着小船,在荷丛里钻来钻去,又清香又凉爽,舒服极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一点都不闷,很快就到了老柳家。
一进到门口,两人跳下驴车,跟人道了谢就往门内跑,老柳头和儿子儿媳正在磨坊里忙活。
“姥爷!”两人脆生生地叫着——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