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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8章 甘舍子(4)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袁厌崖和甘舍子阿青他们都走了出来,甘舍子道:“阿青,爹交代你的事,你要记得。”

    阿青点了点头,扶苏和女又不明白,袁厌崖解释道:“事情我大概明白了,天也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回去?”女又问。

    “恩,阿青会跟我们回去,小太和,辛苦你了。”袁厌崖道,太和笑道:“没事,君上能用得上太和是看得起太和,太和谨遵君令。”说罢,太和摇身一变,变作一只灰隼,样子比鹰离小了一圈,可是还是比普通的隼大了几倍,鹰离道:“君上见谅,这几日我想多开解开解甘舍子,虽然……哎……走吧,天色晚了,再行不易。”

    鹰离想说什么没说得下去,扶苏知道他们方才在室内或许达成了某种协议,见鹰离和袁厌崖都已经准备离开自己也不便多问,女又点了点头,化作火凤,几人又向来的时候一样乘风而去。

    路上,女又问:“你说,他们方才在屋里说了什么?早知道,我们也听一耳朵去就好了。”

    扶苏道:“待会儿回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我想,现在阿青一定很伤心。”

    一凤一隼准备来到象郡,发现象郡依旧乌云密布,二者不解,却不能向方才一样冲到云层之上怕看不清方向,权衡再三,只能径直飞了回去,也顾不得会不会叫人瞧见。

    阿青和袁厌崖全身都湿透了,扶苏倒是滴雨不沾。回到屋里,千雨和亦秋听到屋外的动静,赶忙拿着方巾就赶来了,眼疾手快将几人都迎了进屋,索性也没什么人发觉。亦秋和千雨在屋里建起了火炉,女又亲自点了火,屋里温暖,一下子就将寒意驱逐,女又给阿青换了套衣衫,见阿青愁容不展就问:“若不是我带你去见你爹,也许,你父女也不用分开。”

    阿青似乎一瞬之间老了十几岁,天真烂漫的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呆滞不展的倦容,阿青轻叹了一声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真相,这几年我不好过,不过现在知道爹安好无虞,这些年的隐忍都是值得的。无论如何,那是爹自己选的路,我都会尊重他,阿姐不用自责。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你知道什么?”女又问。

    阿青换好了衣衫,走到外屋,见袁厌崖还在擦拭他身上的水,普通一声就给袁厌崖跪下了,她双眼含泪,求道:“爷爷,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救我爹,我知道,若是他回到乾南山,若是找不到我娘,他会和娘一样,灰飞烟灭的。”

    袁厌崖吓了一跳,见到阿青跪了下来,赶忙将阿青扶起来,道:“小丫头,你别给我行这么大的礼,我可受不起,我不过是一个游方道士,我哪里来的办法。”阿青哭了,看着女又,女又又看了看扶苏,不知道如何是好,扶苏道:“你爹娘与凤九娘南玉的事情多半我们是知道的了,你爹说他过往之事由你去交代清楚,他可有说如何交代么?”

    “爹说,他只想去一个只有我娘,没有明风观,更没有南玉和凤九娘的地方,爹说,他以前恨她们,恨死她们了,若不是那两个女人,我娘如何会……若不是知道了真相,恐怕,我和爹这辈子都要这样不清不楚的与那两个女人纠缠下去,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要这样,我爹明明不爱她们,南玉,南玉还是我娘的至交好友,她为什么要出卖我娘,为什么!”阿青捂着脸哭了,女又搂着阿青安慰着她,过了很久,阿青才道:“阿姐,我求你一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什么事?”女又道。

    “你们既然有变身之法,可以将一个女子变作我的摸样,那也一定可以变作我娘的模样。”阿青说罢,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扶苏道:“你想做什么?”

    “其实,其实我想了一个下下策,只要能保住我爹,若是爹回到乾南山见到我娘,爹就会一直相安无事,对不对?”阿青问。

    “你想要我把你变作你娘?”女又大吃一惊。阿青摇摇头,道:“不,若是如此,一定会露出破绽,若是我娘是个活死人,不会动,不会说话,只是一副皮囊,阿姐,你觉得,能骗得过我爹么?”

    “这……”女又迟疑了,此时只听到一个响亮的耳光想起,袁厌崖一巴掌打在了阿青脸上,那是女又第一次看到袁厌崖生气的样子,只听他道:“左不过自欺欺人四个字,须知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来圆,此番是为了保住你爹的性命,姑且你爹守住了你娘,以后呢?你爹会不会为了要救你娘而再出乾南山而找灵药,到那时又当会如何?你呢?你会不会因为割舍不下你爹的牵挂和你爹一样,变成下一个不死人,死死生生无穷尽也,你看不穿更放不下,若是你现在一个不舍,你爹将来便会面临更大的痛苦,你知道么?”

    扶苏也道:“阿青,此计不好,你爹何等的聪明,怎么会认不出你娘呢?”

    阿青捂着脸,痛彻心扉,泪水溢满了眼眶,满脸都是泪水,女又搂着阿青,阿青在女又怀里哭了。

    过了很久,天色已晚,本来就乌黑的天色显得更加阴云密布。阿青道:“爷爷,你送我回去吧,我出来都一天了,有些累了。”袁厌崖道:“你可真的要想通啊,不要再跳入这个怪圈里。”阿青道:“多谢爷爷,阿青自有分寸。”袁厌崖点点头,大袖一挥,阿青消失了,女又看着有些惊讶,道:“你这功夫可真厉害,改天教教我。”

    “你不是有纳宝道人图么,何须我这雕虫小技,我去去就回。”袁厌崖说罢转身走了。此时小太和伸了伸懒腰,道:“宫主姐姐,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女又看太和一脸天真无邪的样子,道:“你已经三千多岁了,我才不到五百岁,你叫我姐姐,这个大便宜,我可捡不起。”说罢,女又就和千雨去厨房忙活了起来。太和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时亦秋从屋外走了进来,扶苏问:“对了,亦秋,这几日我没有顾及那个覃通覃郡守,也不知他用药用得怎么样了?”

    亦秋道:“好得多了,至少能睡上几夜的安稳觉,多亏了姑娘的灵药。”扶苏点点头,道:“那就好。”

    “不过……”

    “不过什么?”

    “那个药婆子不见了,这几日连日大雨,这雨奇怪得很,蘸着就觉得冰冷,起初我还未加留意,后来千雨告诉我,听不到那婆子屋子里的动静,后来我才开始注意,问郡守府的差人,差人说那婆子前日从后门走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有这等事?”扶苏双眉紧锁。

    稍过片刻,晚饭准备好了,袁厌崖也带着千寒回来,千寒说一切无恙,那两个女人并未察觉,几人用晚饭的时候提及覃通一事,说那个诡异的婆子不见了,女又没有放在心上,只道:“那婆子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了就没了,想他做什么,覃通的病好起来便好了,若是好不来,那才头疼呢。”

    女又不在意,扶苏却放在了心上,纠在了一起,也不知道是在在意什么。

    雨接连下了两日,女又看着连绵的阴雨什么心情都没了,那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这么一直下着,明明是四月底快五月的天,身上还穿着夹袄。

    女又去看覃通的时候,太和见闲来无事跟着去了。覃通面色的确好了许多,蜡黄的脸上开始浮现红润,对女又的方子赞不绝口,但是女又一提及那个婆子,覃通的脸色立即变了,女又再问,他却假说身子不适要歇息云云,女又只好告退。

    出得屋子,太和道:“这老头儿有问题,对了,你们说的那婆子到底是何方神圣?”我们去那婆子屋里看看,边走边说吧。女又这才和太和说起,太和小小的年纪眉头也皱了起来,道:“你怀疑那婆子是蛊婆?”

    女又点点头,道:“是啊,除此以外,我想不到其他。”说罢,二人来到了婆子的房间,才一推开门,就闻到了扑面而来一股恶臭,女又忍不住捂住了口鼻,太和手里拂尘一甩,皱着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屋子里黑得很,女又手指尖搓起火光,立刻明亮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条被拨开了肚子死了几天的一条花斑蟒,女又吓得倒退了几步,太和气定神闲蹲了下去,笑道:“这蛇死了几日,心被人挖走了。”

    “不是一般是取蛇胆么,为何是取了心?”女又不解,踢开脚下的一个瓦罐,瓦罐倒了,流出一些黑色的汁液,冒出一股刺鼻的味道,一个蝎子流了出来,女又道:“如此看来,那婆子若不是蛊婆,实在想不出她别的身份。”

    此时太和在屋子里绕了几圈,道:“宫主姐姐,这屋子里没什么东西了,也不知道是她想来如此还是把东西都带了去,这里连些生活用品都没了。”

    女又道:“我实在受不了这味道,我们还是先走吧。”

    说罢女又三步并两步的走了,太和追上来道:“我倒是觉得那婆子没走远。”

    女又睁大了眼睛,太和关上了门,拉着女又去了扶苏屋里,扶苏和袁厌崖正在说话,太和道:“快拿大碗来,再拿坛酒来。”

    亦秋不解,也如此照做了,只见太和也不知什么时候将女又踢翻的瓦罐拿了来,太和用汤匙舀出了一只蝎子,一只蟾蜍腿,放在碗里,倒上了酒,女又真恨毒了这味道,没想到太和还带了回来,太和道:“宫女姐姐从小养尊处优,怎么会知道这虫子里的奥妙,你哪里晓得,这几只虫子既能毒死人,更能救人性命。”

    “你该不会说那婆子用这些虫子来救覃通吧?”女又捏着鼻子道。

    “这东西给人吃人也吃不下了,你也会说着东西臭,别说吃,多看一眼也觉得恶心对吧。那么,长公子呢?”太和端着碗递给了扶苏,扶苏勉强一笑,婉拒了他,太和道:“这些虫子都是上等的毒物,加上常年埋在土里相互厮杀,想必其中蛊王早已被人取走,我若没猜错,这坛子里的蛊王应该是条蛇,就是我们方才看到的那只花斑蟒。”

    “怎么可能,那花斑蟒就算砍做一半也放不进这瓦罐。”女又道。

    “当然不是如此,我想,那婆子应该是炼了好几个瓦罐的蛊虫,每个月月圆之夜,就会取出每个瓦罐中的蛊王,用他来喂这条花斑,平日里则是吃红肉,现在这条花斑的心已经被取出来,证明这蛊王已经被蛊主破了,可是这么长久的功夫也就白费了,即便如此,那花斑的心也不是寻常之物,现在,那婆子应该是用花斑的心,再喂另一只蛊王吧。”太和娓娓道来,扶苏道:“你的意思是,花斑是她千挑万选出来的蛊王,然后每月却用别的蛊王来喂花斑,而现在花斑被掏心,极有可能是喂了另一只蛊王?如此说来,无论是不是蛊王亦或者成败与否,都要被那婆子扼杀在瓦罐之中?”

    “那这婆子弄这些东西,意欲何为?”女又问。

    “如此大费周章去炼的,一定不是俗物,那花斑看着就应该养了好几年,而这样的花斑蟒一定不只有一条,那婆子手里的蛊王若不是只毒蜘蛛,就应该是条金蚕。炼蛊之人若是女子,多半是从幼年便开始炼,这种女子终生不得嫁作人妇,我现在担心的,若是她用毕生的心血来炼制一只蛊王,恐怕,来者不善。你说,那婆子和覃通是什么关系?”

    女又看着小太和,见他不过十来岁的样子,比亦秋倒是小一些,此时倒是说得头头是道的样子,忍不住问:“太和,你怎么会知道如此之多?”

    太和歪着脑袋,理所当然道:“我也是蛊门中人啊,岭南蛊门药泉君,正是在下,失敬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