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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朱雀宫(1)

    

    “这十年里,我和甘舍子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彼此心照不宣却又不挑明,有一次,他们的师傅闭关,甘舍子擅作主张,将我放了,他亲自送我回乾南山,走到岭南之后,我说只要回到花妖林就安全了,我怕他回山之后受到责备,顺嘴挽留,没想到甘舍子竟然真的留了下来,一路前行相伴的日子我似乎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依靠,而他对我亦是如此。好景不长,我刚回到岭南,就被他同门找到,眼看还有不到一里地就要回到花妖林,就这样,甘舍子为了救我,被同门抓了回去。”南玉说罢,拆下手上的黑纱,女又看到她的手心生出了两根不死线,女又隔得很近,用手摸了摸,还能感觉到长生线似乎有生命一般,还在跳动,女又感觉到,这根才是真的长生线,之前凤九的那根,有些虚假。

    “还有一根,是我对甘舍子的执念,我曾答应过他,会在乾南山里等她,我在花妖林外搭了一个小屋,等了一年多,没想到,我等来的是怀着身孕的凤九娘,和已经癫狂的甘舍子,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凤九娘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要吃了我,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甘舍子的,她明知道我和甘舍子彼此钟意,她一边说将已经癫狂的甘舍子还给我,一边对外声称他们才是夫妇,还生下了甘舍子的女儿,说甘舍子喜欢我那有如何?他们才是一家人,甘舍子很喜欢阿青,也只有对着阿青的时候才会很冷静。他清醒的时候,会和我说几句话,有时候发起疯来会摔桌子打人,他有时候会自己打自己,我不舍得,我抱着他他就连我也打,这个时候凤九就会站在一旁窃喜,在阿青出世以后,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阿青身上,我想着如此也好,我几次想离开他,而他就又哭又闹不让我走。我快要被折磨疯了。”

    “太可怕了。”女又道。

    “她恨我,恨我抢走了甘舍子,她要折磨我,也折磨他,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五年前,不知怎么的,象郡里忽然来了很多不死猎人,不知道甘舍子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他对我说,他要去乾南山去找我,朱雀宫有个新娘在等着他。那一夜,店里来了个道士,我一眼就觉出不对,我感觉那道士好像乾南山的山魂,我求他带我回山,谁知道,山魂只将甘舍子带走了,现在,甘舍子在乾南山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他的新娘,过得好不好。”南玉说完,流下了一滴眼泪。

    “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阿青?这么多年,你既然觉得痛苦,为什么不离开他?”女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日日看着他们三个人在我眼前徘徊,痛苦万分,可是我离不开他,即便他变成了一个疯子,我依然爱他。女子的心事,我想你是知道的。”南玉哭着低下了头,女又忽然想起了扶苏,捂着她的手,二人的心拉近了,女又道:“对了,那个山魂我怎么从来都没印象,我在朱雀宫的时候怎么也没听说过?”

    南玉想了一会,道:“其实,关于山魂,在不死镇是个相当忌讳的话题,他作为乾南山的接引使者,一直都是在入夜之后摘选生了不死执念的人进入乾南山,没有人知道他摘选的标准是什么,我问过许多不死人,他们都和我一样,是一觉醒来就已经在不死镇中,至于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山魂相貌却知道有这个使者的传说,我记得,是从你娘那里传出来的,当时怎么说我忘了,依稀记得你娘说不死人已去大半,山魂外出已久,为何还不见归来。至于怎么找到他,我还真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五年前那个夜晚,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胡须花白的疯道士的时候,有种感觉很熟悉,反正就感觉他应该是那个人,我哀求他带我回山,可是他还是没能带我回去,我想,这便是给我的惩罚吧。”

    女又又道:“你现在希望我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在受什么欺负。”

    “我……我想再见甘舍子一面,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回不死镇,不,应该说,我想去一个没有凤九娘的地方,那个女人是我的噩梦,从我离开乾南山开始就一直缠绕着我,囡囡,你可不可以帮我,帮我回乾南山?”南玉抓着女又的手道,女又点点头。

    女又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娘亲当年带我出山的时候,给了我一只金簪,说那是开启乾南山结界大门的钥匙,叫我好好保管,可是,这金簪被人偷了,哎,该死的。”女又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无极殿中,一觉醒来,金羽给女又留下的三件东西都被三殿下诡幻偷走的情景,心中懊恼不已,儿时不觉重要,此时此刻知道那金簪是唯一能开启乾南山大门的信物之后才觉可恨。女又跑到金羽石像后面,看着那幅凤凰石刻,想着金羽当年留给自己的些许记忆,哪怕就是一点关于乾南山入口的要诀也好,可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南玉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别想了,你是宫主的女儿,就是少宫主,一定有能进去的办法,不急这一时三刻,今天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再说罢。”

    女又皱着眉有些不甘心,想着南玉说得也是,随着南玉出了门,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金羽的石像,心里忐忑不安。

    才一出门,就看到门外几个女妖躲在树后,南玉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道:“文灵子,薛莺儿快过来,别害怕,这是少宫主。”女又顺着南玉说话的方向,看到在桃树后面躲着的两个女妖露出了半颗脑袋。可是依旧杵在原地不动。女又道:“可能是在上次我误入花妖林之后吓着他们了,回头我在和你解释,不过南玉,你说这花妖林有迷障,术士不得乱入,可是为什么那时我们可以随便就进来了?”女又说罢,拉着南玉跳上云头,向来的方向走去。

    南玉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只有在花妖林里才是安全的,那些道士似乎很忌讳这一片林子,每当有心存不轨的人路过,花妖们就会将他们埋在根下,乃为内丹。其实这种修炼方法本就有违天理伦常,所以我一直不赞成,可是苦于朱雀宫没有宫主坐镇,哎,若是我能有一丝自保之计也不止如此。白婉就因此被天雷惩罚,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

    南玉又道:“白婉性子虽烈,可也是个苦命的女子,这几年若不是她护着我,我想我也难保至今。”

    “为何甘舍子走了之后,你还要回到凤九娘身边。你不是很讨厌她么?在花妖林安生不是更好?”女又不解道。

    南玉道:“是因为阿青,那孩子与我有缘,不像她娘那样,囡囡,若是我今夜不和你说这许多,你就平日里观瞧凤九娘,你也许不会觉得她是如此一个人,我这一生,甚少说谎,也不知道说谎人的心态。当年我真的是很相信她,才会将朱雀宫中酿酒的技艺教给了她,还告诉了她许多我的事,好在最后在我的身世上有所隐瞒,我真的想象不到,如果我真的看到了我族人的墓穴,亲自祭拜之后,断了执念灰飞烟灭的样子。后来她不但她如此对我,用我教他酿酒的技艺谋生,用甘舍子和自己的女儿来惩罚我,说到底,都是我自作自受,有一万个离开这个漩涡的机会,我却没有离开,真是讽刺。”

    说罢,二人已经回到阿凤酒馆,女又有些不舍,道:“你真的要再回去?你不怕那个女人发现么?”

    南玉摇摇头,道:“对于她,我已经没有什么秘密了,还怕什么呢,她根本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我对她亦是如此,我留在她身边不过是为了阿青,甘舍子那一点点血脉罢了,谁叫阿青是凤九的女儿,却又是甘舍子的女儿呢?所谓相生相克,便是如此吧。”

    女又还是有些不放心,食指和拇指搓起一小搓火焰,种到南玉手背,南玉不觉炽热,只见火焰熄灭后变成了一团火焰状的图案在南玉手背,女又道:“若是你有什么不测,希望这赤焰能替你解围。”南玉点点头,此时酒馆里的狗又叫了起来,南玉道:“快回去吧,现在都快四更了。”女又一步三回头的走了,南玉目送女又离开,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女又回到郡守府,看见一个鬼祟的身影,回头一看,什么都没看到,只闻到从那个婆子的房间传来一股恶臭,让女又忍不住捂住了口鼻。想着上前看两眼,发现屋里没了动静,今夜女又心绪不宁,也懒得去看那婆子的事儿,撇了两眼就走了。

    回到屋里,千寒还在等女又,千雨在一旁和衣睡着了,千寒道:“小姐,你可算回来了,公子方才才走,在这儿等你等得都睡着了,我看着就叫公子先回屋安歇,明日再说,劝了好久,公子才走。”

    女又点点头,忽然觉得倦了,道:“辛苦你们了,还在等我,还有两个时辰就天亮了。都去睡吧。”

    千寒点点头,女又脱了鞋衣服都没换倒头就睡了,想着南玉今夜对自己说的,女又在意的,是多年前在无极殿被诡幻偷走的那只金羽给她的那只金簪,心里难受,愤愤不平。

    一夜无眠,半梦半醒,女又翻来覆去根本没睡好,被一阵寒意惊醒的,眯着眼抬头一看,天依旧是灰蒙蒙的,外面滴答滴答的下起了雨,走到窗前看着阴雨连绵,女又忽然一个激灵,心中有一个声音又在问:为什么现在我会怕冷了?女又先天至阳,烈火幻化,从未感觉到寒冷,在无极殿的时候,下着鹅毛大雪尚可以单衣前行,为什么会到岭南,不过是一阵冻雨就让她觉得刺骨的冰凉。

    千寒这时从门口进来,端着洗漱用品,打断了女又的思绪,女又洗漱已毕之后,来到扶苏屋里,袁厌崖开门就吓了女又一跳,女又心事重重没留神,差点被他吓得魂都飞了。女又没好气的怪他,袁厌崖只道:“你在想什么?那么入神,才一大清早就魂不附体的,昨夜你都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你昨夜没跟着来么?我以为你会跟着来的梁上君子!哦,不对,是云上小人!”女又瞪了他一眼。亦秋和扶苏从里屋里出来,看到他们在说话,扶苏道:“什么是云上小人?”

    “就是他咯,整天躲在云头上偷听别人说话。”女又指着袁厌崖,扶苏道:“昨天晚上他和我在一起,后来他实在困了我就让他先睡了,我本想等你回来,可是千寒叫我先睡,我也是实在熬不住就回房了,又儿,昨夜没发生什么事吧。”

    女又叹了一声,娓娓道来。

    “早就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啦!能这么狠的,也只有你们小女子!”袁厌崖玩笑道。

    女又斜着眼睛看着袁厌崖,袁厌崖乐呵呵又道:“女子多半喜欢骗人,你别说你没骗过人啊!”女又低下头道:“我当然骗过,就是因为我深知骗子的心理,我自以为从来不会有人能骗得过我,谁知道,这次却……”女又有些不好意思,她从来不认为有人能骗过她,这次却栽了个跟头,扶苏却道:“若不是你想着回家,恐怕也绕不乱你的心,别太介意了,每个人都有痛脚,索性,那女子没能唬住我是不是?”扶苏在逗女又开心女又怎么会不知道。

    这是只听袁厌崖道:“这世上有一种人,她根本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也就是说,她活在她自己编织的故事里,有些事,说着说着就成真的了,她自己都以为是真的,说给你听,你当然也以为是真的啦!别想这么多了,你不是说南玉告诉了你乾南山的入口了么?这是好事啊!”

    女又道:“我和南玉一样,现在只想着如何能回乾南山,以前娘亲给我的密钥,被诡幻偷了,难道,除了山魂引路,就没有别的方法进入乾南山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