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望族,越重血亲,听你如此说,你的族人要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是十分难的,退一万步说,若是以后族人中起了争端,该当如何处之?”说话的是诡婧,苏正文抬眼看看他,叹了一声,道:“公子言之不错,我也别无他求,只希望那孩子能好好活下来。”
苏正文看诡婧仪表堂堂,顿时由心里升起一番敬意。
“你不是说,等你身子好了,就回咸阳去么?我和你回去,我也想见见你那和你同龄的孩子,想那孩子在逆境中成长,定然,是个坚强的人。”女又笑着说,苏正文也笑着看了看女又,一旁的诡婧见他二人融融恰恰,心里安定下来。
诡婧的三个丫头真的在顷刻之间在后院盖了座小楼,小楼金雕玉砌,织娘倒是对他们的古怪举动习以为常了,织娘对伯桑道:“早就觉得你和常人不同,懂得些道法玄功,你的朋友也和你一样,没想到,竟真的盖起了做小楼,当年你也如此不好?何苦自己伐竹自己砌呢?”伯桑笑而不语,轻轻将织娘拥入怀中,二人看着楼下的众人惊叹小楼华丽的时候,谁都没有发觉,身后一双鬼魅的眼睛——
夜已深,女又已睡下了,伯婴却被伯桑叫去做了点心,伯婴起初以为伯桑想吃,当他拿给伯桑的时候,伯桑已经睡下,伯桑道:“阿婴,你拿去给对面的二殿下吃吧,一点心意,权当感谢当初他的救命之恩好了,去了也陪二殿下说说话,别放下东西就回来,知道么?”伯婴在门外起先惊了一下,本想推脱,却点头答应了。
伯婴撑着灯笼,小心翼翼的从家里来到那座玉砌的小楼。开门的是画情,另外的两个丫鬟随女又身边服侍着,画情见是伯婴不敢怠慢,笑盈盈的迎了进来,珠帘后正在看书卷的诡婧听到画情说伯婴来了,连忙站起来,走过珠帘,他见伯婴来心里高兴,问道:“这么晚了,伯姑娘怎么不休息,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托我帮忙?”
“我……”伯婴看着眼前的一团白雾实难开口,她接触的人本就不多,男人更少了,加上先前对诡婧的无礼,心生愧意,又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有着许多错综复杂的关联,不知如何说,哪怕是伯婴吩咐的一点小事,她也怕出口慢待了诡婧。
“画情你先下去休息吧,这里不用伺候了。”诡婧吩咐道,画情欠身离去,诡婧笑道:“伯姑娘手上拿着是什么?”
“哦,一点子心意,爹……”伯婴想说是伯桑的意思,忽然想伯桑的用意不就是让自己报恩么,继而转口道:“呃……二殿下,多谢你前些天在后山救了我,我嘴笨,眼睛也看不清东西,所以今日才会误伤了你,阿婴今日来,带了些乡下自己做的面粉果子,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殿下喜不喜欢。”伯婴简简单单一段话可是想了许久卡壳了几次才说完,一边想脑子一边打转,思量着话要怎么说才令人听着舒坦。
“就是盘子里的这个么?”诡婧顺手拿起了一个塞到嘴里,边吃边道:“味道很不错,你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下吃吧!”诡婧一屁股坐到了神仙椅上。伯婴却没有挪地方,她将手中的盘子放到了神仙椅旁的小圆桌上,诡婧伸手可触,而她自己却站在了诡婧身旁捶低着头,诡婧纳闷着问:“怎么不坐?”
“二殿下坐吧,阿婴站着即可。”伯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拘束,诡婧本想说,你不坐,那我也不坐我陪你一起站好了,却发现伯婴一直低着头,他若是站起来势必只看到伯婴的脑袋。他见天色也晚了,便道:“不然,你先回去吧,阿婴做的果子我很喜欢。我以后就叫你阿婴吧,阿婴多好听啊!”
“爹叫我陪二殿下说说话再回去。”伯婴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地板不敢直视诡婧,诡婧皱起了眉头,想着伯桑的意图,只见伯婴慢不做声的走到了窗前,她起先是觉得屋子里太拘束想开窗透气,她的脚步极轻,可是当她手触到窗框的时候,却发现了异常,只见窗外一个人影闪过,伯婴暗叫不好,大喝:“谁!鬼鬼祟祟,快出来!”
伯婴一把将窗子打开,只看到一个黑影窜过,诡婧乍立而起,飞快来到伯婴身边,伯婴正想越窗追去,诡婧却拦住了她,伯婴道:“殿下为何不追?”
“此人便是当日打伤你的人,此人手段狠辣,你休要去计较,若是你再被他伤了可如何是好?”诡婧看不到远去的人影,只见不远的竹叶来回晃动。
“殿下怎么知道那人是打伤我的人?”伯婴问。
“味道,她身上的味道,和当日我闻到的一模一样,阿婴,那人会不会一直在你家附近埋伏,意图不轨?”诡婧道。
“他到底是谁?意欲何为,我一点都不知道,要防,如何防?都怪我,看来这日子过得□□逸了,让我忘了警觉,忘了修炼。”伯婴突然懊恼的说,“要是来人的目的是爹怎么办?爹当年是天庭的罪臣,二殿下,你说她是不是来抓爹回去的。”伯婴瞬间晃了神,扯着诡婧的袍袖问。
诡婧安抚道:“天庭早已不在追究,又怎么会再派人来抓你爹回去呢?阿婴你莫急,这人的身份我心里有数,此事留给我和你爹商议便可,你稍安勿躁……”
诡婧正劝慰着,忽然看到伯婴眼露凶光看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忽然闷哼一声,然后斜视了一眼诡婧,一语不发的走了。
伯婴其实看不清诡婧,可是诡婧却将伯婴的凶相看得清清楚楚,那个眼神里藏着杀意,让诡婧毛骨悚然。诡婧一下子也没了注意,默默走到那面等身铜镜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道:“主公,事已至此,如何处之?”
良久,镜子上只浮现几个大篆:“静观其变,按兵不动。”
诡婧看到,颔首离去。
那夜,女又和千雨千寒好久不见,三个女子在床上聊了好久的家常,谁也没注意伯婴,那时伯婴已经从诡婧的小楼里出来,她默不作声的穿过几人的房间直奔杂物房,伯婴从杂物房里找出一个黑檀木锦盒,盒子上镂空刻着经文,伯婴口中念念有词,然后打开盒子。
她一打开盒子,盒子里有一个黑色的皮囊状的东西,形状像两个手套,伯婴放下盒子,拿起那两个黑皮手套的东西,套在自己手上,她舒展双手,那黑色的手套忽然冒出幽光,然后布满了红色的血管,竟然生生的套在了伯婴的双手上,最后和双手融合在了一起,伯婴神情漠然,她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皮肤白皙和刚才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十个指甲,变得又黑又长。
翌日,艳阳高照,阳春三月;苏正文的身体已无大碍,女又很高兴,正逢庙会,诡婧在女又心中的结一解开,她看诡婧横竖都顺眼了,她拉着千雨千寒上街,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问院子里抚琴的伯桑:“大哥,阿婴呢?”
“她不在屋子里么?昨日我叫她给诡婧送点糕点,会不会在诡婧那?”伯桑起初不以为然,然而,伯婴并不在诡婧的小楼里,画情告知了他们后,诡婧听闻也心急了起来,诡婧道:“这村镇不大,要找起来应不费力,又儿,你有没有阿婴平日用的东西,拿来给我。”
女又带着几个人来到伯婴的闺房,伯婴用的器物简单,诡婧随手拿起一把伯婴平日用的梳子,递给画情,道:“速去通禀石方石者,画出和这气味一样的生灵经过的路线,有信速速报来我知。”
“什么是石方石者?”女又问。
“就是路面基石,用此法寻人是最快的。”诡婧紧握手中的梳子道。
“对了,我想起来了,昨日已经很晚了,我记得看到伯姑娘去过长廊最后那间屋子。”苏正文道。
“阿婴去杂物房做什么?”伯桑不解其中意思。
当一行人来到杂物房,看到四处被翻得杂乱,地上只有一个黑檀木的锦盒,伯桑拿起那个盒子想了许久,忽道:“不好,这难道是——”
“这是什么?”诡婧问道。
“凶阴爪,这是当年伯婴重生之时,几位道友从她身上剥离下来的,说着阴爪尚未修炼就得此功法,若是加上阿婴的仇恨怨气,恐怕……诡婧,昨日在你处,可发生了什么事?”伯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