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因为这件事……”女又说,她想起了三途曾经说过,因为一件事,三途被贬下地府,做了三途川。
“不错,天帝向来厌恶神龙一族,当年大哥和二哥曾差点取代了天帝的位置,这次他抓住了我们三兄弟煽动共工撞不周山一说辞,和颛顼联手,天帝清扫干净了神龙族,颛顼清扫干净了不肖子孙,二神各取所需,颛顼在那之后野心越来越大,终于……”
伯桑还没说完,女又远远的听见动静,看着亭子的那头来了一个粉衣女子,女子梳着冲云髻,发间琳琅配饰叮咚作响。伯桑止住了话,女又像那个亭子望去,但见那女子眼神闪烁左顾右盼像是怕人发觉一般,女子走到亭子里的伯桑身边,女子焦急的轻唤着伯桑,伯桑并未醒来,女子急得快哭了,情急之下,女子架起伯桑歪歪扭扭的走了,看到这里,女又就问伯桑:“她是谁呀?她怎么,她把你带到哪里去了?”
“她就是织机子,在天宫中,她掌管众神的锦衣华缎,自从她下界后,众神没有新衣可换,于是,位级神位的,现在大多都是白衣白衫。当年天一榭一聚,我伯氏三兄弟都大醉不醒,当我醒来的时候,四周却是一片白雾,就像这样——”伯桑说到,右手一挥,眼前的景象又不见了,四周都是白雾,二人被白雾包裹,除了白雾,什么都看不到,女又突然想起自己被囚八宝葫芦中的一幕,心有余悸,她急问伯桑:“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诡帝的嫏桥,谁都知道,天帝有座书屋,叫嫏嬛,可是却很少人知道,诡手中有一座比嫏嬛还宽广的嫏桥。”伯桑望着满眼的雾气说着,他伸出手拨散白雾,渐渐的,女又看清。
他们脚下是一片水域,他们临水而立,女又心神一惊,伯桑赶紧拉住她,急道:“切记,在天宫,无论何时何地心神不可散,不可乱,把你的心静下来,你是可以立在水面的。”
女又闭上眼睛,她忽然想起在八宝葫芦里的那个银丝蚕蛹,貌似,外界真的和内心有着某种牵连。当她再睁开眼,她真的好好站在水面上,她惊喜的望着伯桑,伯桑笑道:“上善若水,厚德载物,正是因此,能立于嫏桥者尚可保住性命,若是被嫏桥之水淹没,神魂俱灭。”
“嫏桥?到底是什么,名字和嫏嬛如此像,难不成,也是书屋么?我常听你们提起诡帝,诡帝又是谁?”女又满心的疑问,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伯桑。
“嫏桥不是书屋,是一个神秘的地方,知道这个地方的人,不,应该说,知道这个地方的神,大多已经被嫏桥之水,湮灭了!”伯桑无意一语,女又却万分吃惊,她想,若是自己刚刚真的掉下去该怎么办,想到此,脚下又有些不稳。
伯桑又道:“不惧,不惊,不为所动,这嫏桥之水其实是自己心里的折射,恐怕,也只有诡才能想得出这法子,要触犯了天规的神受尽内心的折磨,最终,在每日剧增的恐惧中,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
“好可怕,我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那诡帝究竟是什么人,居然能相处这样一个恶毒的法子来惩治别人。”女又的心虽然定了下来,可是她仍旧不习惯着周遭的一切。她记得诡帝是自己娘亲的关门师父,然而对于这个素未谋面的师父,总有一种惧怕。
伯桑看着那漫天的白雾,缓缓说:“诡,和这个地方一样,是个神秘的神,听说,是天帝的影子,天帝有一天闲来无事,就将自己的影子和自己分隔开来和自己的影子下棋,天帝是白子,诡是黑子。后来,就再也回不去了,天帝给自己的影子取名为诡,诡渐渐有了天帝的神格,和天帝越来越像,见风化形,居然变成了一个和天帝一模一样的俊俏男子,他们唯一的区别,就是一个为白,一个为黑。
到后来,天帝越来越喜欢自己的影子,经历了几次神界动荡,天帝渐渐觉得,天宫众神皆不可信,唯有诡,和自己一模一样从自己身体里分隔出来的诡,值得自己信赖。
诡,渐渐有了天帝赐予的一点一点的权力,天帝派遣的任务,诡一件一件都完成得很出色,在三皇五帝之后,其实应该还有一个诡帝,只是天帝始终觉得诡帝一直是自己,他们同心同德,不用分彼此便没有再议。
想篡夺天帝天权的神太多了,先前的大哥二哥,而后的颛顼共工,别以为天帝和颛顼联手除了共工,天帝就会放过颛顼,他不但叫你爹和共工自相残杀,以致颛顼后来不知所踪,我估计,也是天帝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所行之事。”伯桑走了几步,回头说道,女又看着云雾之中的伯桑有感而发道:“早就听闻,权力厮杀穷凶极恶,没想到……”女又想到了祝融,那个从未谋面的赤帝爹爹。
“再说说这里吧,这里是个诡帝画下的结界,结界的名字就叫嫏桥,说叫嫏桥却没有桥,你可知为何?”伯桑笑道。女又又看着自己脚下那宛如镜面的水域,此时,她已经可以平稳的立于水面,她心里有了答案,道:“心静,便是桥。”
“不错,孺子可教。静下来,不恼过往,不悔情恨,不念红尘,不恨因果,这十六个字,就是最坚固的桥。能做到,就不会被嫏桥之水淹没,就有出去的一日。”伯桑笑道,突然远处水声作响,女又扭头一看,只看到一条青蓝色的尾巴在水面一闪而过,女又问:“大哥,你不是说,落入嫏桥只水中,就神魂俱灭么,怎么,水里还有条大鱼?”
伯桑回头再一看,也已经只剩下水花推开的波澜,伯桑又低头一看,女又也低头看,只看到清澈的水中一条修长的影子滑过,那影子有一条长长的鱼尾,而上半身却是一个人。
“这是嫏桥结界中的守护神,名曰菁,是靠吸食所囚骤灭神魂碎片而活的琼光人鱼,人身鱼尾,我在嫏桥的这些日子里,多亏她陪着我,也不知道她是时时刻刻等着我从这水面掉下去还是什么,呵呵……”伯桑忽然笑了,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
“嫏桥,到底是什么?”女又问。
“一个牢狱,一个关押犯罪之神的牢狱,进来的神,大多已经进了菁的肚子了吧!”伯桑苦笑道。
“大哥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是因为天一榭的缘故?”
“嗯,那天织机子事先预感到了什么,急匆匆的将我从天一榭带走,可是我们能去哪呢,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藏匿,迷糊中,我听见织机子抱着我在低头哭泣,又听见她和一个男人的对话,我听不清楚他们说什么,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就在这个地方了,我曾迷茫过,惧怕过,对过去的惶恐,对将来的不安,甚至,我记得,当我觉得快要放弃的时候,脚下的水淹没了我的耳鼻……”
“啊!~那不是,会被菁吃掉?”女又惊叫了出来。
“是呀,为什么我还活着呢?我也不明白!”伯桑抬起了头仰望着头顶,又道:“在这里,没有日夜没有黑白,一次一次莫名其妙的醒来,我甚至觉得若是被菁吃掉就好了,可是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躺在水面上,看到的,是一个蓝发蓝眼的美丽女子,她伏在我身上静静的看着我,皱着眉,不说话,我看她眼里含着泪光,那一瞬间,我觉得心静了下来,终于,在她的泪滴落之前,她消失在了嫏桥的水中。”伯桑似乎看到了他第一次看到菁的时候,伯桑的心忽然颤了一下。
“她是菁?菁是个女子?”女又又惊道。
“嗯,菁是个女子,从那以后,我再没有见过她,她给我唯一的一个印象,就是那双含着泪的眼睛,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双眼含泪,她是不是想说什么,她甚至没有和我说过话,只是,从那以后,我的心真静了下来,我不知道在这满是白雾的地方呆了多久,当我已经习惯每次在菁的歌声中醒来的时候,突然有一天,我醒来发现,是在天帝的后院。”伯桑话音刚落,四周又变成女又和伯桑最初来到的一个地方,仙音袅袅,彩凤环绕。
“被囚,我也尝过这个滋味,很可怕,很孤独,无论是被囚在多美的地方,都很可怕。”女又想到她在八宝葫芦中的那段日子,此时听完伯桑的叙述,她觉得越美丽的地方,越让自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