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婴闻言一笑,道:“这衣服看着粗糙可是穿起来尤为舒适,是由我们这里特有的桑青树喂养的灵蚕吐的丝织成的,因为织出来的丝颜色灰旧黯淡无光,又很像麻料所以村里的人都喜欢叫这个叫丝麻。”伯婴说完,女又已经讲衣服穿在了身上,兴奋道:“真的好舒服,真丝的衣服我也穿过不少,可是这个尤为舒服,感觉身上什么都没有穿一样!”
“因为这料子卖相不好所以卖不出什么好价,达官贵人都瞧不上,万幸的是,平民们都很喜欢他,价格公道又很舒服。”伯婴给女又梳着头发,女又坐在椅子上心里有异样的温暖,她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梳过头了。
“对了,阿婴,你爹怎么知道我不能洗浴泉水?”女又好奇的问。
“爹知道的事情多了,爹的肚子里全是故事,我小的时候就是听爹的故事长大的。”伯婴脸上带着得意的说。
“等下带我去见见你爹吧,我好当面谢谢他,还有你,阿婴,你我萍水相逢,却对我如此好,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说什么报答,我们该有的都有了,不再需要什么了。”伯婴用一条紫色的布条将女又的头发捆在颈后,女又看着镜中的自己,少了华丽的装饰,此时的她连眉毛都不曾描画,可是她突然觉得正是这样朴素的简单,才真的是自己想要追求的平静,就像身上的丝麻一样。
“姐姐,在这就暂时穿这木屐吧,我们这泥地多,脏了绣鞋不说,脏了脚就不好了。”伯婴拿出一双木屐,女又穿上,女又又把随身携带的百宝囊和纳宝道人图带上,只听伯婴已经撩开了帘子站在屋子的另一头说:“爹在后院呢,我们这就去见他吧!”
“嗯!”女又高兴的追了上去。
伯婴和女又都穿着木屐,木屐踩过竹子铺成的地面发出吱呀的声音;她们穿过一条小廊,从楼上下来,正见那着着青衣的中年男子在不远处的一片竹林里抚着琴,风瑟瑟的吹过,竹叶纷飞,那是女又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样子,竹林青绿悠远,琴声绵延不绝,像清澈见底的湖水,一尘不染。
“爹~”伯婴唤着,男人十指止住琴弦,琴声却依然在竹林中回荡。女又见男人朝着他们看过来,他的眉毛很深,眼瞳很黑,那男人笑了笑,摆了摆手,伯婴拉着女又走了过去。
她们坐在男人的对面,那个地方,其实就是几块石头,大的石头是桌子,小的则是凳子。女又刚坐下就觉得屁股被膈应得不舒服,面上却没有带出来,她不想失礼于人。只见男人拿出了两只杯子,从一个壶形状的东西里面倒出了茶,茶香四溢,女又开始觉得他们这里的东西都是外表其貌不扬,不过倒是货真价实,总比那些外强中干的好多了,想到这里女又笑了笑。
青衣男人打开香炉更换香料,转而对伯婴道:“阿婴,我的香料用完了,你去问织娘再要些,记得要那个提神玄婆香,侵入竹叶水后拿来。”
“好,我这就去要!”伯婴刚坐下来听见男子吩咐穿起木屐小跑离开了。女又看着伯婴离去的样子心里若有所思,忽然听到男人的声音:“玄婆香,可是你娘第一个制出来的呢!”
女又的思绪被男子无来由的一句话扰乱,她皱着眉看着男人,小心翼翼的问:“先生,认识我娘亲?”
中年男子微笑不语,拿出抹布擦拭琴弦,女又觉得他眉眼深邃看起来也不像什么坏人,又问道:“先生救我出来,还没当面谢过,女又铭感于心,他日……”
“没有什么他日,若真的有,怕你也报答不了我,我救你,不过是巧合,若是别人,我也一样会救。”男人默默的说,说时没有看女又,女又只觉得这男人很严肃,不像伯婴那样随和。男人又道:“我救你出来,才知道,你是花翎的女儿,此时的金羽仙子,恐怕已经回到九天之上瑶池之中了吧!”
女又听男人再次提及娘亲心里不忍黯然起来。
“你应该高兴而不是落寞,你娘——她很勇敢的,她选择了自己今后的路,不悔亦不畏。”男人说话的感觉好像他和女又认识了很久,很自然很从容,可是女又却不这么想,对于一个莫名奇妙提起自己过去又救了自己的陌生男人,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答对,她想了一会儿,道:“我没有先生这么高的领悟。”
男人闻言抬头开了一眼女又,笑了笑。“你叫女又?”
“嗯!”女又点点头,突然觉得男人刚刚那一抬眼不知道为什么眼神里觉出了一丝痞子气。
“当年在天宫,你娘是耀眼的金凰,而我,则是抬头仰望她的青龙,都说龙凤呈祥共舞天下,可惜呀,那都是世人幻想出来的罢了。”男人抬头看着就着微风盘旋落下的竹叶感慨良多的说。
“我不明白。”女又皱着眉看男人,那男人已经将琴擦好,饮起了茶。
“我和你娘早就认识了,很早很早,在还没有你爹的时候,不过,造化弄人,就在我准备向她坦露心迹之时,犯了事,被关了起来,待我再出来的时候,你娘早已不知所踪,后来我才听说她和赤帝祝融的事,只能说,我对你娘是阴差阳错无疾而终的一场相思。”
“敢问,先生高名?”
“青背苍龙伯氏,单名,桑。”
“桑……”女又默默念叨,看着面前的男人,脑海中搜索再三,好像没听娘亲说起过这个人。
“她一定没有和你说过我吧。”男人苦笑道,女又不做声。
女又忽然想起什么,道:“我记得三哥曾和我说过,上古神龙皆为伯氏一族,敖家兄弟只是海中霸王云中雨神,先生先前说你是青背苍龙伯氏,先生也是上古神龙么?”
“嗯,你口中的三哥是谁?金羽有几个孩子?”伯桑皱着眉头问。
“我记得,三哥说他曾叫伯昔,因水神共工牵连被夺龙身只留了神魂,不过现在已经化身三途川,做了接引阳间阴魂通往地府的黑流。”
“三途川,原来最后一个做了三途川……”伯桑喃喃道,他又自语道:“想必,十弟你一定很恨我吧!”
“先生你认识三哥?”女又惊讶道。
“上古神龙共有十位,我行七,他行十。我们是至亲的骨肉,只不过……恐怕,他已经不想认回我这个哥哥了。”
“三哥说,天帝有意打压十位神龙,所以……”女又唯唯诺诺的说。
“差不多这个意思吧,反正,我们十个手足,现今没有一个有好下场,只听传说,大哥曾想过夺天帝权,贬下凡间变成了长江,剥神魂,灭龙身,除神念,永生永世不得翻身;二哥又为了大哥犯众怒,贬为黄河,相比大哥好一些的,就是二哥保留了他的神念,所以你见到的黄河汹涌冲天,完全,是二哥的戾气所化。自此,天帝对神龙氏极为反感,于是乎,一个一个找了理由,有些惩重些,有些惩轻些,不过唯有一样相同,他们,都被夺了龙身,永不准回天;而后,龙族曾再度兴起,不过,也只准居于水中,若没有天庭号令不得上天。”
“怎么,龙族原来不是在水里的么?”
“不是,神龙居于九重天之上,手握重权,执掌生杀,乃先天神念,后炼化龙身。我的兄长们,曾一度,欲与帝后抗衡,不过,那些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连我自己都记不得了。”伯桑说着女又从来没听说过的故事,女又虽然看伯桑说得平淡无奇,却也觉得有丝丝忧伤。
“伯先生,也和三哥一样,没有龙身么?”女又这么问,只见伯桑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叫他三哥,不过是顺嘴,我觉得,你应该叫我大哥而不是伯先生?”
“啊?为什么?”女又见伯桑无由来的一句有些摸不着头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