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安国公下落不明,成蟜尚是个孩子,倒是有几个大臣想帮他,却早已被吕不韦钳制,韩夫人是个没有注意的女人,自生了这许多事端之后早已没了注意整日哭哭啼啼唉声叹气。朝中的势力尽数倒向赵政。吕不韦暗自得意,赵政依然要为先王守灵百日,这百日内,他独自一人在先王灵宫内想明白了很多事,当他守孝期满迈出灵宫大门的时候,看到对面站着的朱砂,心里无限满足。
当初他和安国公承诺,守孝期满之时,便是他登基之日,加上成蟜之前种种行径,朝中早已扫清障碍,当年轻的赵政坐上宝座时,他看着殿下跪着的满朝文武,心潮澎湃,好像感觉这一刻等得太久了,他看了一眼殿下的三途,也就是赵高,赵政道:“先王遗训:朝野之内,唯吕卿委以寄信,事从如父,孤定当不忘。王弟年幼,不懂是非无常,此前种种,孤决定既往不咎。”
吕不韦心里更得意了,他的如意算盘算是打得最响,只是面上没有带出来,宝座上的赵政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转入正题:“先前,王龁蒙骜率兵攻韩上党,兵败退居河外一事,孤常记于心,他二人都是我朝不可多得的将才,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究其不放。赵高何在?”
“臣在。”赵高出列应答。
“孤派你拿孤手谕亲自前往河外,就说孤王登基,大赦天下,此前种种,既往不咎,用人之际,孤要你无论如何要把他们两个人活着带回来!”
“臣领命!”三途一个颔首,退回队列。
年轻的君王站在城门,看着天际,夕霞满布漫天,霞光猩红似血,一种异样的狂妄充斥着赵政的心,他想起了那句:他朝若成帝王业,定斩昔日薄情人;心里突然有了下句,不禁念了出来:“残阳叹尽人间苦,半里江山半里血。”
“你想登高远眺,看尽天下风光,恐怕不是易事。”朱砂不知何时站到赵政身后,幽幽道。
“天下七分,人心七窍,自古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连鸟兽都会为了一片水源拼死厮杀,不过,都只是为了活下去罢了。天下难以大统,万民不得归一,各有其主,连年征战,厮杀逃亡,我想,现在,大家都累了吧!”赵政感叹道。
“怎么?你想吞并其余六国?”朱砂不禁有些惊讶。
“天下大同有什么不好?至少不用各臣侍各君,各怀心思。”
“好,你说什么都好,无论你想登多高,我都陪着你。”朱砂道,赵政笑了笑,拥她入怀,二人再无多言,尽情看着眼前美景。
三途回来的时候,已经是赵政登基后的第二个月,他带回了拥兵不返将尽四个月的王龁蒙骜,先王崩天二将尚且不返,无论有多大缘由都说不过去,回朝之后他们迎来的尽是指指点点,他们二人也是低着头,一语不发,赵政没有过多追责,而是宽慰了几句,二人无不感激涕零,此事已毕,赵政下令朝中对此不得再有非议,违者斩。
三途回到府中的时候,府中多了一个人——松月。
松月看到三途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三途问她,松月只说,是陛下赐婚,将松月御赐给了三途云云。
三途不禁冷笑,知道又是朱砂的注意,什么话也没说,回到自己屋里关上了门。
三途躺在床上,倒也不是疲累,只是觉得被束于笼中的感觉愈发强烈,慢慢充斥着他的心,他并不讨厌松月,对于松月,他很感激松月对自己的信任,只是每每看到松月,就会想起朱砂和咒月。松月无疑是无辜的,被朱砂搅了进来。
门被推开了,松月端着盆水进来,三途歪着脖子看她,松月笑了笑,三途问:“你为什么答应这门婚事?”
“我……陛下做主,月儿……”松月支支吾吾的说。
“你我做至交好友可以,但是怎么做得来夫妻?个中缘由三言两语说不明,你一生幸福怎能葬送在我手里。我明日去面见陛下,叫他收回成命。”三途突然坐起来,有些着急的说。
“我就真的不如她么?”松月定定的问。三途一下子没听清,问:“什么?”
“我爱你,敬你,女又姐姐能做的,除了奇门遁甲的术术之外,我都能做,你的心里,就空不出一个小小的角落,容一个我么?”松月有些眼含泪光道。
三途料到她会这样说,一下子不知如何应答,呃了两声,有些尴尬的道:“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不用做任何比较,我的意思是,我们真的不合适,我怕陛下的这个决定会毁了你这辈子的幸福,你如此好,应该去找一个能给你幸福的男子,而不是我,月儿,你明白么?”
“我明白,可是,我觉得,我的幸福就是你。”松月有些倔强的说。
“我……”三途不知该说什么了,“算了,我还是觉得如此不妥,我还是让陛下收回成命比较好。”
“来不及了。”松月冷道。
“什么来不及了?”三途不解。
“朱妃娘娘说,我有了身孕,怀了你的孩子。”松月的眼泪掉了下来。
三途震惊得说不出话,松月突然情绪失控,泪水躺下,颤声怒道:“你以为我想嫁给你么?你以为我就这么厚颜无耻么?我一介蚁民苟存于世,清誉算什么,不过是烟过飞灰一般的东西,那个朱砂她到底是什么人我不知道,我的清誉被她三两句话就这么给毁了,我怕她再多说三两句,我的命也没了。你不是嫌弃我么,你尽管去和陛下说好了……”
松月说完就转身离开,谁料想却打翻了热水,三途警觉,将她一把抓了回来揽到自己怀里,松月的眼泪更是像泻闸的流水,一个劲的流下来,三途不再说话了,只得静静的抱着松月,听着她的哭泣,三途感觉松月多难过,自己就有多难过。他们两个,不过是被束在同一个笼中的鸟罢了。
松月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原来她哭累了,睡着了,但是那一次,她在三途怀里,居然睡得那么安稳。
松月下床,走了出去,她在想三途去哪里了,她找到三途的时候,三途正在院子里喝着酒。松月见到三途,有些不好意思,三途却叫她陪他喝酒。
“我初见你时,你身受重伤,记得那次,如果不是女又叫我过去,我想我也发现不了你,我不知道我和你说过么,我和又儿,是自小长大的兄妹,说是兄妹,我对她却不止兄长之情,这点,我想你看出来了吧!”三途抿了一口酒道,松月给他满上。三途又道:“不过,我们却无缘,无分。”
“为什么?你们明明,那么般配。”松月起先有些惊讶,然后声音小了下来。
三途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道:“就像月亮和太阳,一个太冷,一个太热,你听过日月交替,却没有听过日月临空吧?”松月点了点头。三途又道:“这也许就是命吧,虽然我一直不信命,但是,不得不承认,我的命运,其实很多时候,是被别人所掌控,半点不由我。”三途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我生下来便是孤儿,从小和姐姐相依为命,为了活下去,只得做些刀头舔血的勾搭,我何尝不想像普通女子一般,过些河边浣衣,房中织布的日子,三公子你说的对,我的命,和命运,才是真正的,被别人掌控,半点不由我。”松月黯然道。
“其实每次,你和你姐姐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都有逃跑的机会,如今正值乱世,要跑,要躲,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三途不解道。
“能跑去哪呢?吕相眼线遍布六国,他的门下出了叛徒,怎会轻易绕过?何况,离开了吕府,到了外面,我要怎么活下去,都不知道。”松月话中尽是无奈,说得三途也动容了。
三途叹了一口气,道:“月儿,我和女又,和朱砂之间的关系,还有我们真实的身份,我不会告诉你,你也不能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你明白么?”松月点点头。三途又继续说:“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怕我给不了你想要的,耽误了你一辈子,我……”三途说不下去了,松月失落道:“三公子,你还是要赶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