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能自六岁那年,无意中救了被毒蛇咬伤的邻家小妹李兰,可谓救者无意,被救者常怀救命之恩。
随着光阴的流逝,李兰对慧能也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有事没事总爱跑到他家中,帮他娘亲做这干那,总想跟他在一起玩。慧能他娘亲也很喜欢李兰,经常在儿子面前赞她,小小年纪就这么勤快、懂事,不愧是出生在书香之家的孩子。
八月秋高,李兰约慧能到村背后山去玩,在山中遇见文子在山上放牛。于是,他们三个一起赶着文子家里的那头大水牛,放牧于村背后山的山岗上。
“兰妹子,你看牛,我们去摘山果。”
二人像箭一般的,朝着山腰跑去。慧能和文子一边跑,一边随手将穿在身上的外衣脱下,扔在草坪上。
李兰走去把他们的衣服捡来放在身边,独自蹲在草丛中。这时她看见地上的山花开得正盛,一边随手采下许多浅紫色的花朵扎成一束,再扎在辫梢上,一边低唱着《小放牛》的曲调来。
八月里来
桂花开呀
啊依得依哟嗨
山坡前见一个牧童骑牛背
手拿笛子
吹的全是情哥哥呀想俏妹
落啊依得依哟嗨……
然后,李兰从衣兜里摸出小圆镜来照照自己,那鹅蛋型的脸上,现出恬静的笑容。整个人长得就像一株从大地、从幽谷深处脱胎而出的兰花草一样,显得清纯与俊秀。
慧能、文子摘了许多黄芽子和万寿果、杨梅等果子回来,见到眼前如花般俊俏的小兰,不禁征了一下,紧接着,文子机灵一动,拉了一下慧能的手,诗意般道:
青天朗朗是文情,
画眉叫叫要上林。
鲜花开放要明媚,
那个少年不多情。
文子话音刚落,就一溜烟似的跑到他家那头牛那边去牧牛了。
这边只剩下慧能和李兰了。只见慧能把李兰最喜欢吃的杨梅递给她,乘着雅兴,也来了一首:
鲜花开满青山岗,
一朵赛来一朵强。
问你爱的那一朵,
那朵爱在我心上。
李兰见自己今天随手扎的一束紫花扎在辫梢上,惹得自己喜欢的人诗意大发,竟以诗传情,暗自窃喜之余,又有点担心起来。
此时,只见李兰似喜似忧,神态娇媚,眼波如秋水,娇艳欲滴。她见慧能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如花娇靥的脸上泛起了一抹红晕,害羞地低下头来,嘴里一边咀嚼青梅,一边嗔道:“你......欺负人……”
李兰说完后,一边走一边哈哈大笑,留下了一串银铃声。
慧能看着她的背影,像清风一般掠去,似有阵阵暗香扑鼻而来,使得他心如鹿跳......
他快步追赶她,要问她,说句真情话。
她说含苞的花蕊未到花期怎盛放?
好一对懵懂的少年啊!在夏芦村充满灵气的小山岗上,自小留下了他们矫健的小脚印,留下了懵懂童年的天真烂漫和珍贵的美好时光。
......
转眼之间,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快要过完了。这天,李兰听她亚爹说邻村社圩今天舞火簩,她便约慧能去看舞火簩。
社圩村与夏芦村一脉相邻,是新州县内最大的一条村庄,人口有一万之多。
这片土地具有悠久的历史,秦汉时期的香火如缕不息绵延,村旁有一条九曲河流过,称为天露之水。这条自南向北的河流,发源于巍巍天露大山脉,汇天露高山之水流经新江,与西江汇流出大海。
波光涟滟的河流,给一河两岸的大地平添几分灵气,浇灌出两岸的秀丽风情,孕育着世世代代的新州子民。大河出村后的拐弯处,一马平川,树木葱茏,一座古色古香的千年古寺矗立其间。
这座古寺叫岱山寺,原为唐代僧人定慧所建于天露山上。后来村人梁建侯在村旁水之洄环处筑陂蓄流,浇灌田地。并将建于天露山上的岱山寺迁移于此,是新州最早的寺庙。历史上,县人视其为神圣之所,但凡举办神圣活动,如祭天、祈雨等都在此进行。社圩村舞火簩的火种就是在岱山寺接引火种,谓之圣火。
许多地方的历史都是写在书本里,而新州的金色年轮、社圩悠久的历史就镌刻在这片成名的土地上。
慧能和邻家小妹信步在岱山寺大道,静静地欣赏沿途优美的自然风光和人文景观。
不知不觉,已到了晚上八点多钟,一轮明月从天边升起,整条村庄开始热闹沸腾起来。
只见村中男女老幼穿着节日的盛装,前往岱山寺恭迎神像回村。在高僧大德的诵经声中,村中德高望重的长者用从岱山寺里接引长明灯之圣火(火种),点燃架起在寺前广场上各坊的火簩。然后恭敬地将神像接出寺前,由专人负责抬着,每个坊选出二十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负责抬着各自的火簩。
吉时一到,执事一声令下,醒狮起舞、鼓乐齐奏、鞭炮齐呜、彩旗飘扬、焰火冲天,在当地有比过大年初一还要大之称的舞火簩活动的大幕正式拉开。
只见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舞动着十几个火簩向村中进发。前有醒狮开路,后有神像殿后,一路浩浩荡荡,场面宏大壮观,好一幅太平盛世,社圩火簩别样红的壮丽画卷。
人们在各自坊号的贺元宵牌匾引领下,跟随着舞火簩的队伍向村中游行。每个火簩有??个小伙子负责轮番舞动。
只见他们一边用带叉的铁杆把火簩高高擎起旋转,一边大声吆喝!
小兰好奇地看着,不知舞火簩的人为什么要把火簩高高擎起旋转,还在大声吆喝,又不敢问慧能。
这时,正好舞火簩队伍中的领主站了出来,微笑着向现场观众解释:此举象征光明高照,时来运转之意!
一路上,只见一盏盏彩灯花车映入眼帘,在灯火闪烁间,映照出社圩闹元宵、天上一轮月,人间万户灯、庆贺元宵、国泰民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等字样。
为了能完整地看到整个队伍行进中的全景,小兰爬上了村边一棵大树上。夜幕之下,只见前后约有二万多人的队伍,犹如一条长长的火龙,神游于天地之间,蔚伟壮观。此情此景,惹得她诗兴大发,即兴赋诗:
毕竟新州二月初,习俗不与各处同。
接天圣火无穷碧,社圩火簩别样红。
舞火簩的队伍进村之后,只见每经一坊,各家各户都将预先备好的柴片添加进火簩中,并在各坊间或宗祠前摆起台阁,上面奉上供品,点燃香烛,祈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生活美满幸福;舞火簩的小伙子则在坊中舞上几圈,村民则烧爆竹、烟花、上香等,上述仪式进行完后,再把神像请回原处安放好。
最后各坊将各自的火簩集中在村中空地,或表演舞狮、武艺,或继续舞火,直至把所有的柴火燃尽。至此,舞火簩活动到此结束。
......
突然,山下村庄一阵“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把慧能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中来。
听着这一阵阵“劈劈啪啪”的鞭炮声,慧能自言自语:现在应是各家名户贴完对联,用刚起锅的猪肉、鸡拜神的时候了……
如今,慧能站在天露山梁迪庆的草屋前,而和爹爹、娘亲儿时共度春节的情景还在眼前,可爹爹却已不在世上了。爹爹离世之后,每当春节来临的这个时候,慧能都会回忆起曾经与爹爹、娘亲共度的春节,多么希望那样的情景能够再现,让时间在那个时刻定格。可是,尽管春风一再地绿了枝条,可春节却在不断地老了岁月。
今年的春节巳不是过去与娘亲与亲人与儿时伙伴共度的春节。有娘亲在一起,本该快乐,可慧能的惆怅却难以消散!正是: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